禅房内，盘膝于蒲团上的空寂禅师微微怔神，手中拨弄念珠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瞬。

而空寂禅师的话语，倒像是……与对方论禅问道一般！

不可思议，这一刻，站在角落里的魁梧武僧恍惚了下，心想一个凉国官差，怎竟能与空寂论道？

然而下一秒，齐平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就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

“就是这个道理！”

又是一句偈语！

这一句出自齐平上辈子的金刚经，大概意思是：

那方才还在一个劲摇头的净觉寺住持愣在原地，这等直指本质的偈语，绝非寻常人能说出来。

“施主所言差矣。”空寂平静摇头。

齐平伫立庭院中央，淡笑开口：

“住持方才说修禅如修学，很不巧，我恰好也是个教书的先生，昨日上了一堂课，全然未动戒尺，学子们却听得兴趣盎然。”

没想到，京都竟有这般年纪的二境修士，看样子，还并非道院、书院，而是官府中人？

顿了顿，他继续道：

那名方才出言呵斥的僧人屏住呼吸，望着那风中落叶，有些出神。

当念到最后一句，女锦衣等人只觉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脊椎骨，仿佛有一股电流窜上头顶，麻麻的。

庭院角落，一名闻讯走出的魁梧僧人心中一动，略感惊讶。

“好！”话落，大嗓门校尉突然第一个叫起好来。

一切依靠因缘而生的世间法，都如梦幻，如泡沫中的影子，如雾霭一样的不可琢磨，无常变幻。

闻言，庭院中众僧人皆是颔首，深以为然。

空寂端坐蒲团，平静地看向齐平，脸上并无怒色，也无慈悲，只是寻常。

顿时，一个个僧人皆表达态度，倒不是吹捧，而是这个世界的禅宗，秉承的思想便是如此。

“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

如何求佛？齐平笑了笑，竟仿佛丝毫没有被刁难住一般，他突然问道：

“敢问空寂大师，你认为，佛在何处？”

“你笑什么？”净觉寺住持问。

这大和尚卖相不错嘛，这就是禅宗的神隐？不知道和书院大先生比孰强孰弱……齐平默默在心中比较战力。

庭院中，一众僧人表情茫然。

“一木一浮生，一叶一如来。”

话中的意思是：坐禅不是目的，但修行太苦，若不用打坐的规矩约束身心，便易懈怠，而只有勤奋苦修，才能成道。

“禅不在坐，然人生来懒惰，便要以坐禅之法定心凝神，时时苦修，方可成道。”

而鸿胪寺官员，裴少卿等校尉，也是惊讶地看向他，前者紧张忐忑，期盼这位可不要动手才好。

“大师所言极是，修禅如修学，学堂中，先生教授学子，也要戒尺惩罚，方可成材，这打坐，便是修禅求佛的方法。”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

那一名名禅宗武僧也是无措，他们并非净觉寺僧人，而是随使团来到中州的，对京都风土了解很少，更不知道齐平这一号人。

“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胡言乱语！”一名僧人大怒，指着他问道：“如你所说，我辈该如何修禅？依仗何种方法？”

“没错。”

净觉寺老住持如遭棒喝，眼神恍惚，仿佛听懂了，又仿佛没懂。

听到这话，庭院中一群僧人先是一惊，旋即露出不信的神情，只以为此人在说大话，只有裴少卿等人，才知道这是真的。

“这……”

老住持赞同道：

只以为是官差。

要说品级，鸿胪寺官员都比他高，但面对空寂等人，也是客客气气，却不似齐平这般敢强行喊人。

从起初的浑不在意，第一次开始真正地打量这个少年。

“你个官差懂什么修禅？”

净觉寺老住持也愣在原地，如遭棒喝，不可思议地看过来。

此刻，既吃惊于这句偈语，又惊讶于，齐平透出的修为。

这一刻，他甚至都没注意到，身后的禅房，悄然拉开了一条缝隙。

空寂僧人也疑惑望来。

自己果然是想多了吧，可他的目光，也同样投向了齐平，想要从此人口中，听到一个答案，想知道，此人究竟有无答案。

而这时候，前方一座禅房门户蓦然打开。

齐平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施主……懂禅？”

“阿弥陀佛。”

脸上云淡风轻：

“大师以为如何？”

禅房中，空寂沉默。

整个寺院，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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