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败退，而是内敛。

唤了两声，没得到回答，才扭头看去，然后一愣，就只见一袭紫衣的长公主目光飘忽，低声说：“原来是这样……”

她明白了。

他们只是有些感慨，望向擂台上的眼神极为复杂，有怀念，有激动，有感伤。

作为书院的“老人”，他对这杆笔并不陌生。

皇帝紧握的双手，垂在袖管里，紧皱眉头，没有吭声，旁边，一脸狐媚气，披着大红宫裙的胡贵妃抿嘴一笑，似乎颇为满意。

然而更多的人，虽心惊肉跳，但还是死死盯着擂台，期待结果。

因为不能拖，所以要将胜负押在最前头，毫不保留地倾泻真元，辅以神符笔，在第一招，便力求将麒麟击败。

看台上，李琦用手压着乌纱帽，狼狈地抵挡着破碎的风，眼神惊悸，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西北临城，那个与夏侯元庆搏命的晚上。

黑发凌乱的麒麟抚平了墨绿衣袍，平静说道：

“你这一击，的确很强，但……你的真元已经快耗干了吧，呵，以初入神通的修为，真元不会太浑厚，所以选择一招定胜负，集聚全部真元，加持天阶神兵，将我一击打败……的确是个可行的策略，你的对手若是白虎，或者九命，也许真有机会，但是……很可惜，你遇到的是我。”

虽然还有很多细节不清楚，但身为亲历者，她几乎笃定，神符笔当初没有遗失，而是落在了齐平手中。

说话的同时，他缓缓直起腰来，而随着这个动作的进行，他本该枯竭的真元，如海潮般，节节攀升。

擂台上登时溅出无数孔洞。

“砰——”

麒麟这次是真的愣住了：“你是说……”

“老院长……”

一招定输赢吗？

他有些担心，想要去看二先生，然而这时候，一声穿云裂石般的呼啸响彻全场。

三十余年，书院的学子都换了好几代，现在的这些人，最多在画册里见过神符笔的样子。

云老先生摇头，叹道：“他才修行多久，神通一重和顶级打，本就太难。”

这场比武，本就是胜券在握，神符笔的出现是个意外因素，但终究……不可能扭转战局。

这是孤注一掷的战术，不成功，便成仁。

擂台上，当齐平的气势攀至最巅峰，他忽地单手下压，暗金色战矛如弓，陡然弯曲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继而，弯折到极致的战矛骤然绷直，将齐平如投石般，抛向高空。

快！

太快了！

这一刻，饶是以修行者的目力，也只能瞥见一串残影。

然而，他的话刚说了一半，就给打断了。

只觉惊喜。

据他所知，人族大都如此，下至黎民，上至皇帝，都极在乎颜面，有时候，会为了所谓的“面子”付出生命，这在很多妖族看来，是极愚蠢且无法理解的行为。

“哼，这就是凉国的底牌吗？连天阶法器都配上了，但没有时间磨合，他用的习惯吗？越是厉害的法器，消耗的真元越多，他的真元足吗？”一名妖族嗤笑。

两国本就是对手，打压对方天才，这是理所当然，且正确的事情。

这也是当初巡抚队伍，于河宴得知不老林可能在寻觅神符笔后，那般重视的缘故。

甚至想着，这样的神兵放在他手中才合适吧。

“呼哧……呼哧……”寂静的空气里，仿佛都能听到他的喘息。

“我知道了，”书院，一位教习说道：“齐平的真元远不如麒麟，所以，此战绝对不能拖。”

“当然不是，武器永远只是武器。”

当然，于比武而言，兵器的作用未必很大，天阶法器，交给一个引气来用，还是神圣领域动用，天差地别。

初时，二人相隔数十米。

天阶法器……

当然不是境界提升了，身为神隐大修士，她能确定，齐平并未晋级，能爆发出这等气势，全赖于毫无保留的宣泄。

他双腿微微分开，双手持握的妖刀，蓦然上撩。

他没法确定，不禁望向杜元春，却发现，自家司首面色平静，好似……很早便知道了这件事。

只有佘先生有点不满，麒麟搞什么，说什么废话，这个时候比武可还没结束，你应该做的，是趁机反杀才是……

况且，麒麟身为顶级神通，判断自然准确。

穿黑红锦袍的镇抚使同样神情一黯。

只有第三场，齐平不讲武德，开场便将全部真元释放，玉麒麟同样极骄傲，面对这一击，竟不闪不躲，而是选择以同样的方式。

人们脸色一黯。

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刀刃上，真元如光浆，汩汩流下，一滴滴坠落在地上。

齐平的确在赌，这个世界上，想要以弱胜强，所能依靠的，只有赌。

坐在最前头的，身宽体胖的二先生，更是一副好戏还没开始的模样。

……

没有人想到，这位妖族暗藏的底牌，麒麟一族的天骄，应对齐平的这一记绝杀的动作，竟是如此简单。

脚下，以他为中心，一圈圈淡金色的光焰如涟漪荡开，旋转扩散，强横的气息升腾而起。

“神符笔……在他手里。”肤色偏黑，沉默寡言的余庆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呀，大饭桶没力气了啊。”人群中，云青儿一脸沮丧，她一直觉得齐平很厉害来着。

花然与白虎彼此试探攻击，到后来一边倒的碾压，花然都没爆发出全力。

这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如此这般，从武器上论，反而是手持“妖刀”的麒麟弱了一筹。

心想大师兄也有看不准的时候。

看台上，但凡有些眼力的修行者，都是一惊，没想到齐平第一招，便是全力。

在场神通心神巨震，这一刻，很多人都将自己代入现场，心想若是自己与麒麟易位，能否挡下？

“或者，你以为我是依靠神符笔？我与你说过了啊，武器只是武器，若是定下的战术是燃烧真元，加持神兵，与你速战速决，为什么要选我上？找个真元雄厚的顶级神通不好？反正都是用兵器，一招定输赢，也不用考虑战法。”

“这就是你信心的来源么？”麒麟黑发飘舞，俊朗的脸庞没有表情。

擂台上，寒风呼啸，淡金色的光浆一点点垂落，麒麟说完一番话，便望向了对面的齐平。

白色的气浪扩散至擂台边缘，如海浪般，撞在光罩上，防护罩应激闪烁，荡起涟漪。

但声音却极为平静，没有沮丧与悲伤，愤恨和不甘，甚至……语气上，与之前都没有半点不同。

这本就是一种象征，这一场，他是代表书院出战。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被那股烽烟般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

“真元不够吗？”书院学子们失望不已，虽然他们早预判了这个结果，但当真正发生，仍旧难以接受。

每次把书院粉白的墙壁弄花，都是他和几个师兄弟，苦哈哈地去收拾，那时候没少背后骂这杆破笔的闲话。

没错，法器强弱很大程度，依赖于真元，若是不够，也只是根坚固的棍子。

只一步，恢弘磅礴，如渊似海的真元自全身毛孔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