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站在会所大门前，看前方细丝连成的雨雾，就仿佛是返璞归真静听雨声，下一秒会吟诗作对感时伤秋一样。

等霍思思意识到这诡异的气氛，暗骂了声神经病，就不再管叶蓁蓁，踏着十三厘米的高跟鞋，转身噔噔噔走回包厢。

包厢门口，李博洋正拿着手机要打电话，看到霍思思走过来，放下手机，板着脸低声训斥，“正找你呢，你哪里去了！把几个老板全晾在这，不想在圈子里混了么！“

霍思思笑嘻嘻上前，亲热地挽了李博洋胳膊，“李哥，我这不是出去透口气嘛，正好碰上蓁蓁，就聊了两句。“

娇柔的声音，都能让人骨头一酥。

李博洋脸色好了些，“蓁蓁什么时候也溜了？”

“不知道，比我先出来。”

“这小姑娘，估计是闲包厢里闷了。”

李博洋给叶蓁蓁发消息让她回来。

霍思思看他打出的话，，语气亲昵，生怕把人家吓着似的，和方才简直两副面孔。

她眉眼挑动，状似无意道：“李哥对蓁蓁这么温柔？我都要嫉妒了。”

李博洋头也不抬，“等你有她这么漂亮，我也对你温柔。”

“我看她气质挺好，是不是家里条件不错呀？”

李博洋发送完消息，将手机揣回兜里，斜眼睨她，“想打听人家背景就直说，还什么气质不气质的。”

霍思思被戳穿意图，也不尴尬，娇笑着问：“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

“我没见过她家里人，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签她吗？”

“为什么？”

李博洋隐晦一笑，“因为这是只潜力股。”

霍思思问不出别的，无奈被李博洋拉回包厢。

包厢里几个前*凸*后翘的小艺人还在群魔乱舞，以黄老板为首的一干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目光紧随，油腻面庞上的笑容所透露出的意味不言而喻。

霍思思一进去，黄老板就靠了过来。

霍思思与他调笑，举手投足间是浸淫在圈子里多年后的老练，哪怕被揩几手油，脸上又全是黄老板恶臭的酒气，她面上笑容依旧不变。

她始终认为，没背景没人脉没资历的十八线小艺人，都是踏着各个导演投资人制作人的床往上爬的。然而她爬了好多年，依旧在底层徘徊不前。

她虽然是博发工作室的老人，和李博洋关系不错，可耐不住这工作室翻不起大浪花来，李博洋手里的资源，仅限于些名不见经传的网剧，不红不火，且她仅仅能拿到女四五六之类角色。

可要想找个娱乐大公司享受好资源，以她的条件，难，尽管她的发展比这里群魔乱舞的小艺人们要好太多。

黄老板油腻的手忽然从她腰肢离开，霍思思才发现，原来是叶蓁蓁进了包厢，黄老板已经迈步走向她。

霍思思冷眼看着，还在想，这叶蓁蓁应该是没背景的，不然看不上他们这工作室，也不至于被拉过来接待这些色心早已暴露无遗的老板们。

叶蓁蓁在笑，灿烂明丽的笑容与口齿伶俐地怼她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霍思思眉眼微挑，极有兴致地看着她如何应对。

黄老板肥腻的身体已经控制不住往叶蓁蓁身上凑，可霍思思却见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巧笑倩兮，接着，两人双双走出包厢。

霍思思冷笑一声，她还以为这叶蓁蓁是多么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莲花呢。

***

叶蓁蓁是借口去卫生间出来的，这个借口是她今晚第二次用。

然而第二次用就好像不大管用，黄老板死皮赖脸地跟了出来，捏着叶蓁蓁的手，“我让秘书去隔壁的酒店订间房，怎么样？”

隔壁的酒店是五星级的，还地处市中心，价格可想而知，黄老板真的财大气粗。

要放在从前，叶蓁蓁一定抽他个耳刮子，但今昔不同往日，她忍了下来，面上依旧是灿烂的笑容，“黄老板，还是算了吧，我家里不许我外宿。”

黄老板笑得意味深长，依旧捏着她手不放，身体还往前凑了些，“我这剧还缺个女二号的角色，我觉得你特别适合，想不想来试试？”

“想啊，”叶蓁蓁答得不假思索，“不过以我的咖位，应该拿不到女二号吧？”她使劲抽出手来，“要不黄老板给我个女四五六七号？没关系，我不挑。”

黄老板脸色极差。

叶蓁蓁恍若未见，“谢谢黄老板抬爱了！”说罢，扬长而去。

跟李博洋发了条微信道明先行离去后，叶蓁蓁直接从会所出来，乌烟瘴气的地方，她呆得犯恶心。

外边还在下雨，叶蓁蓁没带伞，就站在门口檐下，打开手机叫计程车。

等车的功夫，她打开文档《叶蓁蓁成名史》，写下：227 摆脱一个恶心的老板，总不至于被封杀的，谁怕谁。

写完后，她开始刷微博浏览新闻。

二月二，龙抬头，这个传统节日在当下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取而代之博取群众眼球的，是各大营销号铺天盖地报道的傅卿处女作《救赎》横扫奥斯卡各大奖项。

看到前男友的名字和照片充斥进眼球，挡也挡不住，叶蓁蓁有一种吞了苍蝇的感觉。

两天时间，叶蓁蓁微博粉丝量过了百万。

一夜爆红，大抵如是。

不得不承认，娱乐圈就是这样一个奇妙的地方。有的人默默无闻数十年，最终依然只能给人“很眼熟”的感觉，至多得一句“老戏骨”的称赞。

而有的人，唱歌跳舞演技皆无所成，却仅凭一张脸、几条绯闻，就成了打个喷嚏都能上热搜的一线明星，拿着天价片酬。回头去看，拿不出一个代表作，是真正的，只有“流量”的明星。

尬演抠图替身耍大牌，却依旧有一波脑残粉在身后追着喊着：你知不知道xxx有多努力多敬业！

叶蓁蓁并不想成为后者，哪怕她如今靠炒作上位。但她始终坚信，她是要拿影后的人，即便这个梦想目前只是个虚无缥缈的存在。

路飞还能在出海前喊着“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她叶蓁蓁凭什么就不能说“我是要拿影后的女人”？

然而当她拿这番言论对着李博洋时，李博洋却说：“就凭路飞有主角光环，你没有。”

要换成叶振破产前，叶蓁蓁一定会理直气壮地反驳，“谁说我没有？”

但现在，她没有这个底气了，她撇撇嘴，“真的不能演电影吗？”

叶蓁蓁上热搜后，就有不少导演影视公司抛来橄榄枝。但就发展方向问题，她与李博洋产生了分歧。

“电影哪里是你想演就能演的？现在还没到你能东挑西拣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保持话题量，不能给冷下去，才能有下一步发展。我先给你接几个广告代言，多在公众面前露露脸，还有比较有话题度的电视剧，我已经拿到几个大纲剧本了，下半年抓紧时间，多拍一点，没准明年就是你的霸屏年，就真正能爆红了。”

“如果你真的想演电影，那也只能在成名后转型发展。现在要想一开始就进军大荧幕太难，海选试镜你进不了，咱人脉资源又不够，只能一步步来。”

大概这就是把《锦衣卫》女二角色弄丢的苦果，真的落魄了才明白，当时叶蓁蓁的起点是有多高。

所以说，今天的凄风楚雨，都是昨天作的，明天的扬眉吐气，还是要今天来争的。

叶蓁蓁只能说，悔不当初，真的悔不当初。

“你看看，这是几个广告商给的代言，你要是觉得没问题就签合同。”李博洋给叶蓁蓁一沓文件。

叶蓁蓁大致翻阅，都是她听都没听过的品牌，什么手游啦，不知名零食啦，竟然有一个还是整容医院的。

叶蓁蓁把这整容医院的资料抽出来，往李博洋面前一摊，“李哥，我是纯天然的好不好，代言整容医院是什么鬼！”

“我知道我知道，整容也整不出你这么完美的。”李博洋先是狗腿地一夸，又说，“我本来是马上要回绝的，可是吧，这家就是看中你的美貌，出的价是真高。”

“再高也不要，省得人家都以为我是整容的，我可是连微调都没有调过。”

“行吧行吧，那就这个不要。手游不错，很容易成宅男女神，虽然这个手游，嗯……受众不多。还有这个……”李博洋喋喋不休地给她介绍这些代言，生怕她又给丢了。

最后定下来，接了三个。

娱乐圈其实两极分化很严重，一旦有了名气，进项就相当快，短短一个月，叶蓁蓁就不再穷得吃土。

只是，进项快了，开销也大，艺人么，本就是看中外表的，穿着打扮得有品味，哪怕不用高档奢侈品牌，也不能全身上下都是百来块淘宝货，不然一张街拍就能被黑出天际。

所以，权衡再三，叶蓁蓁还是把她那辆玛莎拉蒂卖了，省去一大笔保养费，又能鼓钱包，且消除了因太高调而传出被包养谣言的隐患。

毕竟成了公众人物，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

除了广告代言，叶蓁蓁最主要的工作，还是拍剧。

趁着热度，李博洋以最快速度给叶蓁蓁接了两部剧，将她下半年的档期排得满满当当，让她彻底进入工作狂模式。

一部是都市悬疑推理剧，叶蓁蓁饰演女三，另一部是大制作玄幻剧，叶蓁蓁饰演女四，两部剧都是小说改变，ip本身就有一定知名度，而后者男女主更是当红小生花旦，主角定妆照一出来就已经先红了一波。

这两部剧，都有火的潜质，对叶蓁蓁来说，虽然是女三女四，但已经相当不错了。不得不说，李博洋还是有些水平的。

只是，网上的热度，升得快，降得也快，热搜榜单每天在变，要想长久保持关注的，还需要时不时放出点招来。

所以，李博洋简直就是想尽办法让叶蓁蓁能和傅卿牵扯上，时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比如，看到傅卿某次活动戴着一款手链，立刻买上同款让叶蓁蓁戴上。

李博洋的积极程度，不知内情的还以为他是傅卿脑残粉。

而基于一系列同款手链、同款情侣鞋、同款卫衣等等等等，叶蓁蓁真的能在隔一周上次热搜。

没办法，身为中国影业希望的傅卿，实在太火了。

诡异的是，从头到尾，傅卿都没有出来说过一句话。

李博洋甚至都已经准备好在傅卿澄清叶蓁蓁只是前女友后的公关稿，但爆料持续两个月了，都没派上用场。

此时网友因为傅卿的默认，已将他们两个称为：娱乐圈公开的秘密。

李博洋不得不开始怀疑，再三盘问叶蓁蓁，“你和傅卿真的已经结束了？彻底over了？你不会瞒着我这个经纪人已经与他偷偷复合了吧？”

“没有，绝对没有，复合了我还去接电视剧吗？肯定要去演电影，朝着影后努力了！”

这理由没法反驳，李博洋残留的一点盼着他们复合的希冀彻底被泯灭。

六月初，叶蓁蓁接下的都市悬疑推理剧《罪无可恕》开拍，叶蓁蓁前往北京。

而为了将炒作贯彻到底，李博洋也不知从哪里搞来了傅卿回北京的航班信息，买的机票航班的抵达北京时间与傅卿差不多，还对叶蓁蓁千叮咛万嘱咐，“你要是能联系到他就更好，联系不到就在机场出口处等一等，最好有同框照，要是实在没有，那就只能强行掰。”

把叶蓁蓁整得跟机场堵人的疯狂粉丝似的。

“……这强行蹭上去，好没面子。”

“你从炒作到现在哪次不是强行蹭？”

“这会当面碰上，不一样。”

“还想不想红？想不想演电影？想不想当影后？”

“……想。”

叶蓁蓁忍了。

陪同叶蓁蓁前往的是新招来的助理，一个和叶蓁蓁差不多大的妹子，叫吴菱，得李博洋圣旨，在上飞机前，不停催促叶蓁蓁联系傅卿。

“就不能下飞机再联系吗？就当凑巧？”想挽回一点尊严的叶蓁蓁不甘心问。

吴菱摇头，“李总说了，傅卿先离开就不太好弄，强行掰容易遭网友反感。”

叶蓁蓁放弃挣扎，打开微信。

叶蓁蓁和傅卿的消息界面还停留在她让傅卿关注她的微博账号，自那以后，小有名气的叶蓁蓁忙着迎接她事业第一波春天，一直没有联系过傅卿。

她打字，

顿了顿，心一横，索性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