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五章 最后一电

“可是军座是不会同意的,跟了他这么些年”没人比我更了解他!”葛先才叹息:“军座绝不会做出抛弃伤兵的事情,何况近万伤兵!”

“是的,每次他都说要多杀鬼子,一个换两个,按我说其实这是不得已的事”鬼子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只能和鬼子拼到底了,可是真的要走到全军覆没这一步吗!”孙鸣玉苦笑着:“十军将士都在翘首苦盼诸位给条活路,我们不能给他们指条死路啊!”

“那您说怎么办,怎么办呢?”

现场诸人陷入了苦思中。

8月3日,午夜。

暴雨过后的衡阳天空乌沉。

经历战火洗礼的衡阳四周挤满了密密匝匝的人影”战机一批又一批密集飞临衡阳上空,随之响起震天动地的爆炸声。

这一轮轰炸比任何时候都要猛烈,上面近百架战机”下面又是无数重炮集结,飞机轰炸过后开始万炮轰击”随之日军以5个半师团,十余万绝对优势的兵力开始全面强攻衡阳。

对于这次攻击的效果,《〖日〗本战史》这样记载:“预期在一天之内,必下此城,但敌人之守将方先觉将军,为一号骁勇善战之虎将,其第十军三个师,皆以必死之决心,负隅顽抗,寸土必守,其孤城奋战之精神,实令人敬仰。

我第一日之全力进攻,竟又被迫无效而终。亘四十余天之激战中,敌人尚无一兵一卒向我投降,实为中日战争以来之珍闻。”

日军的猛烈炮轰将岳屏山阵地的地堡、战壕、铁丝网,以及高地两侧的村庄屋舍、阵地前的木栅等全部击毁。然而,此刻的〖中〗国守军阵地正悄然发生着一个变化。

就在日军以为守军全部被炸死,争先恐后发起冲锋时。阵地前池塘中竟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枪声贴着水面,将日军打得死伤惨重。日军炮兵观测员反复侦察勘测,却未能发现国军的步兵发射点究竟在什么位置。而这些贴着水面射来的枪弹却在不断令日军步兵受挫。

日军炮兵无奈”只好对已经炸塌的国军碉堡、地堡等工事重新轰炸。

结果依旧无法清除〖中〗国军队射击点,一旦攻击开始,水面上便会像刮起风暴,冲锋的日军纷纷中弹倒地。

难道这些枪弹是从水里发射出来的吗?日军百思不得其解。

到8月5日,恼羞成怒的116师团师团长岩永汪中将在望远镜里发现,岳屏山下池塘的东侧有一片洼地,于是命令炮兵轰炸池塘边的堤埂。日军重炮联队以30发炮弹急速群射,将堤埂炸开一个大缺9,池塘里水急速下降露出了宽阔的池底,这时日军才观测到一种奇异的情况:原来〖中〗国军鉴于多次战斗中,其高地上的碉堡等地面工事极易被日军炮火所压制与摧毁。因此吸取教训,将岳屏山正面阵地的最前沿降低到与池塘边沿同一水平,缩少了枪眼的上下幅度,上面再覆盖上铺路的石头,并用木栅巧妙隐蔽起来,结果成功地避过了日军的地空炮火。

“支华军,狡猾狡猾的!”岩永汪不禁惊叹。

这就是衡阳保卫战中造成日军重大伤亡的“水面工事”这些工事修在战场的最前沿,当日军冲锋到“水面工事”前时”国军士兵就隐蔽疾射”进攻的日军无处躲藏,光岳屏山阵地前这一处“水面工事”毙命的日军官兵就不下500人。这样的“水面工事”守卫和机枪掩体、散兵坑等原理如出一辙,其实又是一个破釜沉舟,就那么块屁股大的地方,积水齐腰,守卫的士兵事先得趁黑夜悄悄潜入,白天如果战事不激烈,得呆在里面一动不动,在日军进攻时才突然发难。

西线阵地”第3师8团五桂岭北半部阵地大部失守,第3营营长蒋柱国重伤不退;团长张金祥命令2营营长苏琢率全营仅剩的60余人冲入敌阵,将阵地恢复。可是,苏琢却在反攻中壮烈牺牲。

预备第10师第28团据守的接龙山、岳屏山阵地,是日军的重炮弹炸得最密集的地方,工事已经全毁。为了避免遭受炮轰带来的过多牺牲,团长曾京指挥3个营长带部队让出部分阵地”待日军进至一半时,先是手榴弹炸,然后再上刺刀,发动反攻,将日军赶出阵地。廖战正酣的时候”正值第3师指挥部撤退经过岳屏山附近。周庆祥师长在紧急时刻,亲自率师部工兵连协助逆袭。28团官兵见状更是勇气大增,一举夺回阵地并迅速恢复被日军毁坏的工事,严阵以待。

3师9团据守的天马山、西禅寺阵地也是战斗最为剧烈的阵地之一。日军将30余门大炮推到距阵地仅200米的地方抵近射击。在猛烈的炮火轰击下,进攻的日军几进几出,第9团第6连官兵全部阵亡”

仅剩第3师搜索连30余人仍然守卫在阵地上。第3师第7团防守的杨林庙至易赖街一线阵地,多数为放水形成的泥沼及池塘。日军攻击不便。但在第3次总攻中,日军200余人突入易赖前街。守军在鞠震寰团长率领下与敌进行惨烈无比的争夺战”短兵相接,逐屋逐堡死拼硬夺,终于将突入的日军歼灭。营长侯树德、王金鼎皆身负重伤,第7

团仅剩100余人。

两天过去了,日军虽然进展不大,总攻处处受挫。但经过10余天的消耗,第10军残存战力基本告馨。战至8月5日,第10军的阵地工事遭到日军炮空火力的毁灭性打击,再也无力修复了。第10军已经成了一个空架子,很多连队名存实亡,只剩三五个人。眼看弹药一天天损耗,兵员一个个在伤亡,援军又杳无音信,方先觉食不下咽。

方先觉在不断发电:给对自己有成见的薛岳司令长官发电,给黄埔军校的三期同学、第24集团军总司令王耀武发电,也给第10军老军长、自己的老长官李玉堂发电:“衡阳危在旦夕,个人事小,国家事大,救兵如救火,无论如何,请派一团兵力,冲进城来,我们自有办法,无论那一部友军先打进城来,我方先觉一定向委座叩头,请求颁给他一颗青天白日勋章。”

当日下午,方先觉召集紧急军事会议。

将军们大多数是刚从前线赶回来的,破碎的军衣满身战尘顾不得拍打,硝烟熏烤过的面庞黝黑发亮。葛先才和容有略两位将军身披几处战伤,身上缠绕着绷带。防空洞里沉闷无比,整个地下防空洞在日军重炮轰击和飞机轰炸下微微颤抖着。

“为今之计,恐怕必须突围了!”3师师长周庆祥无奈地说。

陆军高级参谋彭克复高参拿起军委会下发的《常德会战检计》:,“诸位同僚,常德会战余程万师长突围,在南岳军事会议上,委座他是怎么说的?”常德会战后,南岳会议中蒋校长的语调众人记忆犹新:“你余程万如何当人家的长官啊,你怎么就忍心将你负伤的官兵们舍弃而私自出逃呢!我现在还没有亲自审问余程万,余程万师长必须受军事法庭审判。

不但要审判余程万,而且其他同时退却的官长,一律要按草命军连坐法来处治,决不宽待!”这句话问到了痛处,众人无不黯然。

方先觉:“没有委员长这话,我也绝不同意突围,突围?现在突围力量是有,可以突出去。但是我们走了,剩下这样多伤兵怎么办7敌人见了伤兵就杀”守常德的余程万可以不问伤兵”我方先觉不能,你们谁又能忍心丢下伤兵让敌人去杀?!我们突围出去,即使委座不追究我们”但我们岂能忍心舍弃那8000多负伤官兵吗?是啊,丢下他们,以后活着的,哪个再愿意做你们的部下?!”

“决不突围,一定死守,你们每个师长身边只准留卫士4人,其余人员一律到前线作战。如果查出多留一人者”按公说是违抗命令,按私说你们对不起兄弟!”这话方先觉其实已经强调多次了,当此绝境再次说出,那该是已经抱定必死之心了。

“哪怕只剩一兵一弹,再也不准说突围的话。我方先觉也决不私自逃走,必要时,大家都到军部来”要死我们死在一起:如要自杀,我先动手。要知道我自杀了,即使你们逃脱了,委座也决不会饶恕你们。相信今后,你们也难以为人!”

岳屏山、接龙山的第28团阵地在凌晨被日军突破”日军占领阵地将近三分之一。师长葛先才将军亲率卫士排十余人和师部杂勤人员20

人突袭日军后背,团长曾京与营长翟玉岗、余龙带伤搏杀,冲上前沿,在黎明前终于将突入阵地的日军200余人全部歼灭。阵地虽然恢复了,但第28团阵地上仅余官兵70来人。

第3师师长周庆祥从军部一回到师指挥所就带着卫士排上了前沿阵地。他直接奔向青山街,第7团在此处已经支持不住了。

周师长率部于天明前打退日军的多次进攻后”终于将青山街阵地稳固下来……,当日晚,方先觉在全线屡战、警报频传的紧张时刻,制定了两项紧急措施:一、将已径编训的军部各单位幕僚、参谋、工作人员、勤杂人员等200余人”分配至市区各巷战工事中,准备巷战:二、抽出铁炉门以南担任江防任务的暂编第54师的步兵营,以其3个步兵连队分别控置于接兔山的北侧、苏仙井、司前街附近,该营防务由暂34师师部幕僚及勤杂官兵接替。

至8月7日,死伤殆尽的第10军又在残垣断壁的废墟中苦苦地撑了一天。此刻,各阵地联络中断,情况隔绝,大部分工事已经被毁,城内已经到处发现〖日〗本兵了。

当日凌晨3时,第190师568团5连阵地演武坪被日军突破。

连长罗夫与30名官兵全部阵亡。日军随即向左翼扩展,鹿精忠营长腹背受敌,情形万分危急,副团长李适带团部士官20人增援,截断了日军的退路,战斗中李适副团长饮弹身亡。残余人员一座天主教堂内顽抗,日军的后续部队有与之相呼应突入之企图。此时,方先觉急派曹华亭营长率军部特务营的剩余官兵火速增援,攻击中部队伤亡惨重。但终于将日军位于外壕的后续部队隔断封锁起来,于是,两军遂战成对峙状态。

这一天,日军600余人从城北出人意料地突破了青山街阵地,然后迅速蔓延,第3师第7团4营长王金鼎阵前殉国,团长鞠敬寰亦中弹牺牲。方先觉前一晚布防于司前街的暂54师一个连向日军反动逆袭,双方呈混战状态。这当9临近演武坪方面的日军趁机突入,大有与青山街的日军连成一片之势。但此时第10军军部再也集中不起一支可以收复青山街的部队了,阵地上奋战的只有一支不足200人的老弱病残及杂勤部卒,阵地刚日互失去了联系,大家各自为战。进入青山街的日军沿司前街而下,有将整个衡阳市分割的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