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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心中,何为天?”
这个问题,若干年前,在凡间宸华峰上,祝玄光也曾这样问过。
当时她是如何回答的?
她说,与生俱来,无形之形,与天地同在,不因凡物而悲喜的法则。
而现在呢?
现在她已在“天上”,她也是“天”的一份子,可她清楚知道,自己也是有爱恨悲喜的,更非无形之形。
昔日答案已不作数。
放眼上界,众仙虽然强大,但两次仙乱,仙欲凌乱,各有所求,也无法代表天道法则。
“云海风川,日月山峦,天归于万物,这也许就是天。”
良久的思索,只能让她如此回答。
帝君微微挑眉:“你是否万物之一?”
谢长安:“仙人虽法力神通远超凡人,又有无穷之寿,但若真论起来,的确也应在五行万物之中。”
帝君:“既然如此,你自己为何不能是天,你自己的道,为何不能是天道?”
在旁人听来,这句话似乎理所当然,天人身处天界,其道自然也是天道。
谢长安却听出另外一层的意思。
她抬眼望向帝君,对方一双多情含笑的目光也遥遥注视着她。
原来如此。
她从凡间而来,仙人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却是她曾可望不可即的。
但也正因如此,她的仙力虽已堪堪跻身上仙之流,心底却仍未将自己当作真正的仙人,就像她与戒真之间,总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沟壑。
谢长安也微微一笑,她大约隐隐能猜到对方的道了。
既然摸到帝君的道心,那么离猜出他的造意,似乎也不远了。
“多谢帝君赐教。”
“不必如此。”
帝君唇角微弯,意味深长。
“你悟性奇高,他日成就必不下于我,众仙之中,我最看好你。”
此话一出,四下皆惊。
所有目光,包括方才漫不经心侧首耳语的,纷纷落在她身上。
灼热几乎化为实质。
谢长安:……
她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是故意的。
“帝君过奖了。先前我犯错受贬,修为一落千丈,全赖墨城上仙指点,方能回头是岸,更上一层楼。”
所有目光,随着她这句话,又都移向某人。
墨城:……
谢长安丝毫没有祸水东引的心虚,依旧满脸诚恳。
“帝君此誉,我愧不敢受,心中实对墨城上仙感激万分。”
帝君笑吟吟:“本君原是不知,墨城这般好为人师,谆谆善诱。既然如此,你可愿多教几个?”
墨城垂眸敛色:“帝君恕罪,我只教灵均,对旁人无能为力。”
他不仅公然拒绝帝君的提议,也认领下这份“指点”的功劳,任凭旁人注意力都落在他这边。
戒真也笑道:“前不久你还托我在琅嬛仙府内阻她更进一步,现在却就破镜重圆,早知如此,我才不答应你,当那拆散鸳鸯的恶人。”
谢长安:“仙君误会了,墨城上仙与我亦师亦友。”
戒真:“哦?那就是还未完全和好。”
谢长安无言以对。
好消息,帝君想让她出风头引仇恨的意图落空,被她化解了。
坏消息,这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化解成风流韵事了。
幸而众人之中,还是有人对这种子虚乌有的流言半点不感兴趣的。
“帝君登基,普天同庆,我等各自准备了些许贺礼,听说其中不乏其他仙友的绝世至宝,我为此抓耳挠腮,甚是好奇。如今宴已近半,不知帝君是否允其一一展示?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说话的是商羽上仙。
众人闻言,兴致大起,纷纷议论,视线很快从些许流言蜚语上转开。
谢长安得以重新落座,当她那默默无闻的旁观者。
帝君自然不会拂了大家的兴致:“那便从戒真开始吧。”
“灵均仙友……”
燕裂帛的声音传来,谢长安还当他也要打听她与墨城的关系,幸而对方不至于如此没有眼色。
“上仙们似乎都准备了贺礼,你可也准备了?”
谢长安摇头:“我不知有贺礼一事,从琅嬛仙府出来到赴宴,短短时日颇为仓促,寻常礼物,怕也拿不出手。”
燕裂帛松口气:“说得是,今日我等既能问道,还能大开眼界,一举两得,已属大幸……”
话音未落,几道白光自远方而来,须臾便落在外面。
“镇守西界法天的仙将急报!”
场面霎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帝君撤去结界,几名仙使匆忙飞来。
“帝君,西界法天不知因何出现缺口,法界有隙,下界临鬼天浊气难阻,此界生灵躁动不安,恶鬼亦趁机争先恐后往上界涌来,我等仙力低微,唯恐抵挡不住!”
正如北界法天与谢长安他们所在的碧云天相连,西界法天也分别与临鬼天、修罗天、毓粹天相接,据说临鬼天四时无常,多险恶诡谲之地,其中恶鬼凶煞比比皆是,与修罗天并称两大恶地,是仙人们下凡办差最不愿意去的地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