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宁国人为何不开口分粮?”
“是啊,难道我们被骗了……”
听到被骗,杜毓敏的女儿杜昌晴忍不住开口了,对她爹说道,“爹,下午那几人就是骗子,他们说的都是谣言。”
杜毓敏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问道:“晴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杜昌晴反问:“爹,你还记得林二丫吗?”
杜毓敏想了一下回道:“那个偷听爹爹讲课的林家二丫?”
杜昌晴点头回道:“对,今天下午,我发现那几个散播谣言的人都跟她回镇子上去了。”
“她?不可能?”杜毓敏连忙否认。
“爹,我真的看到那几个人跟着她回镇上去了。”杜昌晴见自己爹不信,轻轻跺了下脚着急忙说道。
杜毓敏不敢置信的自言自语:“可她一个偷识了几个字的丫头,怎么会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
杜昌晴不解的问道:“爹,她的话怎么有见地了?”
“她的话不仅有见地,还把宁国人往高处抬……”杜毓敏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一声惊叹打断了。
“啊……”
范先生猛得瞪大眼,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蓦的转头看向自己的主子,大叫道,“将军,赈粮,请赈粮!”
左祯也似乎想通了什么,跟着叫道,“将军,请赈粮!”
夏宗泽看向自己的两个幕僚,惊起波澜。
范先生连忙拱手作揖,“这是件大好事,还请将军赈粮。”
夏宗泽凛然问道:“好在哪里?”
林间小道
山匪和粮队实力差不多,可是因为林怡然的介入,格局很快发生变化,小半刻钟后,王、成二人已经做了十几个火把。
林怡然对他们说道,“排队插在地上,赶紧点燃。”
“好!”
两人速度很,十几个火把很快点燃了,林怡然又让他们站在一头一尾,晃动火把,晃动之间,仿佛有很多人似的。
都布置完后,林怡然朝着厮杀的人群叫道,“姚掌事,我们来了……”
正在拼杀的两股人马朝后面林子这边看过来,火把影影绰绰,显得人影绰绰,粮队的人真以为是帮手来了,气势一下子上来了,山匪一下子处于下风,形势被动起来。
山匪中有人大叫:“老大,老大,他们有帮手来了!”
细瘦的山匪老大狠辣砍出一刀,“兔崽子的,给我往死里打!”
擒贼先擒王,先打了这个匪头再说,苏大易听到此话,立马迎了上去,山匪老大没想到又来了一个能打的,一对二,一下子处于劣势,边上有小山匪嗷嗷叫上来,“老大,吴毛子救你来了!”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挥着砍刀跳了上来。
林怡然趴在树丛中,距离虽然远,但是她还是第一眼认出了仇人,真是分外眼红,居然是这个畜生,气得伸手就拿箭,手连摸两下都没有摸到箭,才意识到箭用完了,气得她捶树杆,娘的,居然不能亲手射死这个人渣。有一刻,她想冲出去亲手宰了这个畜生。
山匪老大眼看自己顶不住了,用力挥了一刀后,转身拔腿就逃,边逃边喊,“王禄子,给我断后,给我断后……”
被叫的小头目迅速收手,给自己的老大断后。
一会儿,除了死去的山匪,其他山匪溃散逃窜离开了这片林子。
林怡然恨恨的咬了咬牙,姑奶奶总有一天要宰了你,先办正事要紧,收拾了一下,赶紧从躲藏的地方出来,到了粮队中间,发现苏大易和凌齐轩已经不动声色的把姚掌事夹在中间了,暗暗挑了个眉,边走边朝姚掌事拱手,“姚掌事,林某来晚了,让你受惊了!”
稳过神之后的姚掌事清醒了,发现自己并不认识林怡然这伙人,警戒的朝林怡然拱手问道,“敢问小哥是……”
“我是姚东家的远房侄子。”林怡然朗声回道。
“远房侄子?恕姚某从没听掌柜说过。”姚掌事紧慎的回道。
林怡然故意大笑几声,笑完之后反问道:“姚掌事,听过这句话吗?”
“……”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啥意思?”姚掌事被林怡然唬的一愣一愣的。
林怡然笑道:“姚掌事,你老人家还不懂吗,小弟我攀姚东家这门富亲来了。”
“……”姚掌事不解的看向林怡然。
林怡然说道:“姚掌事,别紧张,为了攀上姚东家,今天晚上,我肯家要好好表现表现,等下回去时,还请你帮我美言几句,让我攀了姚东家这门富亲。”
姚掌事三分警戒的心被林怡然一吹二捧搞得有些飘,“想让我替你说好话?”
“是,姚掌事!”林怡然边说边靠近了姚掌事,讨好的笑笑。
姚掌事看了看周围过来帮忙的几人,问道,“来了多少人?”
林怡然笑道,“不多,连我六人。”
“那……”姚掌事看向林边长长的火把。
“嘿嘿,那是吓唬山匪的,除了火把,没人!”
可能是人数不多,不足为患,也可能是林怡然等人的面相较善,姚掌事半真半假的相信了她,“行,那你们跟我一起护粮。”
“好咧,姚掌事,咱们赶紧出发吧!”林怡然高兴的答应了一声,然后转头说道:“你们几个赶紧帮姚掌柜整一下粮队,马上出发。”
“好。”苏大易等人马上出手帮忙收拾马车队,搬搬弄弄,收拾齐整后,粮队终于出发了。
林怡然一直跟在姚掌事边上,有一茬没一茬的跟他说话,边说边插话,还时不时指引马队行车的方向,不知不觉中,把粮队引上了自己开僻的山道。
双林镇郊官道上
清风看向黑压压的人群,轻声叫道:“师傅,我看到流民了。”
山真道人看向前面不远处,“为师也看到了。”
“师傅,我还看到了军队。”
“为师也看到了,大刀长矛,刃亮矛锐。”
“师傅……”
“过去吧!”
清风点了点头,小大人般叹了口气。
夜深人静,虫声唧唧,露水不知不觉沾到人们饥饿、疲惫的脸上,让人感到萧瑟无边。
近万民众静静的跪坐在地上,透过夜色,看向人群中的宁国将军,只见他身长八尺,穿甲带盔,威风凛凛,四平八稳的伫立着。
如此仪态,究竟是他们的神祗,还是他们恶梦,仿佛只是弹指间的事。
夏宗泽的手一直按在佩刀柄上,刀柄上的装饰精美华贵,彰显着他非凡的身份,微眯着眼,待范先生的回答。
范先生拱手作揖,认真而郑重的回了两个字,“民心!”
夏宗泽倏的一下抬头看向四周黑压压的人群,“他们……”
“是!”
这回答不是夏宗泽熟悉的声音,抬头寻着声音看过去,“你是谁?”
方咏言从人群中站起来,拱手笑道,“我是谁不重要!”
“何意?”
“推诚行善,民心说而天意得矣”1
夏宗泽冷峻的眼神再次扫了方咏言一眼。
方咏言再次拱了一下手,“将军,与人、与已这都是一件非常之事,你何乐而不为?”
范先生见夏宗泽还没有动静,连忙相前拱手说道,“将军,这位公子所言及是!”
左祯也拱手说道,“将军,此事可为!”
杜毓敏见夏宗泽迟迟不开口分粮,再次冷哼一声,“难道这位将军非要大家哄抢才甘心?”
“放肆!”周绍良的刀哐一声出了鞘。
火光下,刀光寒寒,犹如最后一根稻草般压沉了人们等的心,人群轰一下炸开了,“抢粮啊,抢粮啊……”
“抢粮啊……”
“将军……”范先生连忙靠近夏宗泽,“王爷,这不是五十万斤的事,这是我们宁国占优势的大好机会。”
“可这区区一万流民,能起到什么优势?”
看着人群哄挤,军卒出刀,范先生急得浑身冒汗,王爷从小跟着陛下南征北战,在带兵打仗上无人能出其左右,可是在这些事上,王爷似乎不太上心,不得不口不择言,“王爷,或许积善行德能破了谣言也说不定……”
夏宗泽看向急得冒汗的范先生,脑子里却出现了连他自己也想不到的三个字‘林二丫’,不……不……这是什么鬼玩意,我怎么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一边脑子里要摒弃这些东西,可是嘴却说出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两个字,“放——粮——”清晰而有力。
夏宗泽的声音并不大,可是乱轰轰的人群突然死一般的寂静下来,个个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又仿佛转瞬之间,人群爆发出惊人的呼声,“放粮了,放粮了……”
拔刀的军卒,动作仿佛凝滞了,粮分了,那我们吃什么?他们齐齐看向夏宗泽。
夏宗泽倏的转身,郑地有声的叫道,“军需官——”
“末将在!”
“就地扎营,听从范先生和左参军指军,准备放粮。”
“将军……”
“一切后果,自有我承担!”
“将军……”
“执行军令。”
“将军……”
“不听军令者,军法处置!”
“……”军需要官顿了一下拱手坚毅的回道,“是,将军!”
轰乱兴奋的人群听到此,轰然一下,仿佛训练过般整齐的跪下,齐齐呼道,“将军威武,将军慈悲!”
声音仿佛海浪迭起一般,一波一波向人群处扩散,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震耳欲聋,响切云宵。
人群外围
清风已经听到人群传出来的几句话了,惊奇中夹着不解,“师傅,你听到了吗?”
山真道人面向星宿,眯眼掐指,默默不语,头顶,月色皎洁,星光灿烂,东南方向,隐隐有紫气溢出,熠熠生辉。
人群内
方咏言轻轻松了口气,微微抬头看向远方,那个丫头难道就这么笃定,事情会这样发展吗?如果夏宗泽不听呢,那将会怎么样,这里或许将伏尸遍地、血流成河……将……他不敢想象,蓦的他收回目光,看向形容槁枯的人群,天下什么时候才能太平,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们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
方咏言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