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杨条此时骂人的语气也弱了些,做势要走却不走。

张雄知道有得谈,立时便道:

“若羌王能遣千人与我共守街亭,可以万石粮换三百领甲!”

事实上,这位张郃之子对这些羌人是不是叛羌还是有所犹疑。

之所以会追上来,便是因为这群羌人几乎全无甲胄。

有甲与无甲简直天壤之别。

若是这羌人果真是蜀寇派来的叛羌,既让他们协助守城,再让他们穿上铁甲,岂非引狼入室,自取灭亡?

可话又说回来了,假若这群无甲羌人真敢进城,又真是叛羌,那岂不是任他宰割?

人多则嘴杂,羌人又多贪婪。

只须多留个心眼,待他们进城后寻几个长相精明的一诱便知。

或许能得一奇功呢?!

杨条皱眉沉思,片刻后问:“一手交粮,一手交甲?”

张雄当即摇头:

“羌王,街亭城中铁铠不足千领,余者俱是皮甲。

“如今蜀寇将欲攻城,我如何能于此时将甲胄交予羌王?

“若是街亭得保,陇右得全,必不失言!”

“四百。”杨条沉思许久后数出四根手指。

“可也!”张雄振声以对。

“你们中原人最是言而无信,俺如何知你不是在诓俺?”杨条眯着眼审视眼前魏将。

“雄可立下字据,再与羌王歃血为誓!”

杨条整个人愣了一下,片刻后摇头道:

“歃血为誓就算了,俺跟你们魏人没啥好共誓的。

“到时候真扛不住了,还是得大难临头各自飞。

“你立个字据好了,谅你也不敢诓俺。”

“可!”

不多时,这支粮队缓缓东归。

太阳落山前终于又至于城下。

“好了,让你们的人自己出来搬一半进城去,俺自留一半。”杨条在马背上冷声发话。

其后便去吩咐亲随,命所有人把粮食卸下,又命每人都留了两日返程的口粮。

之后不等魏人下城来搬,便命几百青壮把运粮的羌民往西带走,在远离街亭三四里的地方渡过这个夜晚。

而其人做完这些动作,却是没有进城的打算,只又命余下几百青壮在城下简单生了篝火,在墙下造饭。

“羌王不是说要与我一齐守城,何不与部下羌勇一并进城过夜?”张雄有些疑惑了。

“哼,你怕俺进城害你,俺还怕你骗俺进城害俺呢!”杨条冷笑不已。

“现在粮借你五千,你对俺还有何可图?刚才啐了你几口,谁又知你会不会对俺怀恨在心?

“若俺带人跟你进了城去,岂不成了你砧板上的鱼羊?”

张雄一时愕然:“那羌王准备如何助我守城?”

“啥?”杨条反问。

“俺借你粮难道还不是助你守城?俺在城外如何就不能助你守城?

“你那字据上可没讲要俺带人进城才算是助你守城吧?

“俺准备明日带人去南山,就汉军败走那座南山。

“等汉人一来,俺再寻机会出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张雄懵了。

怎生如此无赖?!

他身边的李姓都尉更懵。

几人回到城内,李姓都尉对着张雄就是嗤之以鼻:

“如何,还惧那羌王进城夺你这街亭否?

“羌胡向来贪暴,若非雍州郭使君多年来对陇右羌胡恩威并施,多行招诱,如何肯前来襄助?

“今蜀寇着我魏军衣甲运粮在前,又有二三万大众在后。

“彼辈恐我大军从西方来援,必是日夜兼程,明日必至!

“天水路遥,陇右又地广人稀,郭使君多不容易才请来附近羌勇运粮来助。

“若非你再三阻挠,又何须予其四百领铁铠?

“你前日说待西方来援,结果西方来援了被你拒之城外。

“现在人更是不愿意进城了,还能如何?”

言罢,那位单骑请求羌王回来相守的李姓都尉领着守卒大步离去,带出一阵冷风,把孤家寡人的张郃之子吹得好不凄凉。

然而很快,那张郃之子又想到了什么,带着专督军粮的执法士卒去仓库查验了下刚刚搬进城的粮食。

确实都是粟米、大豆不错。

没有掺杂沙石。

更没在粮里藏什么兵甲。

看规模,又确实有四五千石。

“难道真是来援的?”张雄实在看不出什么破绽了,于是忽然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多心了。

走到城外,找到那位在附近颇有威名的白马羌王杨千万。

“羌王,明日上午可能就会有数千蜀寇至此,你还是与我们一起回城相守吧。”

不管是叛羌还是顺羌,先骗进城里再说。

“什么?”那羌王一时愣住,皱眉不已,“竟来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