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这是死罪一条,依旧是要孤身从北燕骑马回来,来冒着大不韪。
他是太愚蠢,看不出宋时安的狡黠阴险吗?
那可是锦衣卫,是把几朝老臣当西瓜砍的狠角色,谁能够躲过他的眼睛。
遗憾。
种种迹象都表明,宋时安与逆臣奸臣沾不上边。
甚至可以说,是个纯粹的忠臣。
皇帝拿过了信,打开。
他已经老花的不成样子,所以看到的一瞬间,头就开始疼了。随手的,递给了陈宝。
陈宝接过,为皇帝朗读:
“安驽顿首再拜:
吾本章台浪子,素乏青云志,沉酣楚馆笙箫,醉死秦楼风月。慕殿下裂金躯蹈朔雪,沥肝胆祭轩辕,高山仰止,心驰神往……
今衔命使燕,功垂旦夕。然公孙兴鸩设连环策,臣羁北廷,虞廷必藉‘协理屯垦’之名,售割质饲虎之实。安甘化阴山磷火,然社稷膏肓之疽,在豪右壅阡陌、剥闾左以实赆库——富者裂锦为薪,贫者剜骨输税,此必摧虞室柱石也!
伏愿殿下盟成之日,尸谏吴王:屯田司必付寒素,税籍簿当曝市井。
安之处境,殿下毋虑。吾于北庭安若磐石,贵拟公侯。此间诸物无阙,康逊待以执圭礼。虽处异国,犹可展志安毗阖境,庇寒庶如荫桑,独念殿下…
落花黯黯孤臣立,微雨潇潇燕影双。麟阁当时煌煌月,曾照鸾影逐云归。
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整首信读完后,连陈宝都有些哽咽。
宋时安在康逊提出,或者说公孙兴用出这个阴谋诡计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必定是回不来了。
而且,他直接算到了那些世家为了买他的命,提出主动配合屯田,替皇帝敛财。
所以让六殿下劝吴王,莫要真的让世家控制了屯田,不然长此以往下去,必定祸国殃民。
什么我都算到了。
而我在燕,你也不用担心,哪怕这辈子都回不来,康逊也会好好对我。
可我唯独挂念的,就只有你小魏呐。
“不愧是宋时安呐,算出了百官的卑劣,还算出了朕的冷漠寡恩。”皇帝笑了笑,但表情异常的沉重。
那个梦,似乎是错的。
宋时安和魏忤生,都不会是应梦的奸佞,自己不应该如此恐惧。
但那个梦,似乎又是对的。
因为自己畏惧此梦,而将此梦慢慢修正,可不知不觉中,竟让现实逐渐的导向了梦境。
前几日在朝堂之上,魏忤生对吴王那失望至极的眼神,皇帝全看在了心上。
原本忤生杀兄,那是要经历挣扎的。
可那一瞬间的死心,让彼时魏忤生手中的刀,又快又锋。
往往在逃避命运的路上,却与之不期而遇。
“陛下。”陈宝念完信后,抬起头看着皇帝,哆哆嗦嗦的建议道,“宋时安于信中挑拨,不应该当此信给六殿下。”
这完全不是挑拨。
宋时安的文采虽佳,可感情是十分朴实的。
里面没有一句话,带着恶意,讽刺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