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内,老郎中生气的责怪道:“年轻人,你怎么做父亲的,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二孩子受到惊吓了吧?”
“是……是……”麻齐风不后悔吗,不自责嘛,他恨不得撞墙,可……可每次看到女儿朝自己软软的笑笑,他的心就化了,就不忍拂了孩子的意。
“是是是,现在知道后悔,早做什么人去了。”老郎中不停的念叨。
“我……我……”麻齐风急燥的想挠头,可是双手抱着孩子,连发泄都没地。
“唉……”老郎中长长叹了口气,“孩子娘呢?”
“不在了。”麻齐风低下头,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喂喂,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老郎中被惊到了!
“我……我没哭,就是觉得自己没用,让孩子受苦了。”麻齐风赶紧抹了眼泪,自己也感觉丢人。
老郎中摇摇头,啥话也不敢说了,拿着针给孩子灸了几下。
麻敏儿在针灸中缓缓醒过来,慢慢睁开眼,眼前老爹居然在抹眼泪,“爹,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凑热闹了。”
“敏儿——你吓到爹了,你要是有个什么,我怎么对得起你娘。”麻齐风哽住喉头。
“爹,对不起。”
“敏儿,我的女儿……”麻齐风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是失而复得般又惊又喜。
“唉……”老郎中见小娘子醒了,对小伙计招了下,“称三剂方子。”
“是,师傅。”
走出医馆,麻敏儿抬头看看天色,两只小腿软绵绵的,走都走都不了。
牛大宝从街角出来,赶紧把小驴车牵到小东家面前,“小东家,赶紧上来吧。”
“还是我抱她上车吧。”麻齐风把女儿抱上车,“我们回去。”
“爹,你还是把绣活给人送去吧。”麻敏儿没精打彩的说道。
“明天也一样。”
“爹,没事,我不下车,你去送吧,人不能言而无信。”
“你呀,你呀……”麻齐风真是又气又拿女儿没办法,看到她受惊吓的小脸腊黄腊黄的,又不忍心呵斥她,养儿养女果然都是债。
“东家……”牛大宝等东家决定呢。
“去绣坊。”
“是,东家。”
麻齐风爬上小驴车,小驴车不大,为了不让小驴吃重,后面拉的板车不大,只能坐两大人,两个孩子,放置一些东西,为了防止被淋雨,只用很轻的芦蒲做了简易的蓬子,但这车厢是木匠申猴儿做的,做得非常实在,挺好用的。
绕过两三个街道才到了许氏绣坊,由于菜市口突发事件,人们很快散了,许吴氏也带着东家大娘子、小公子回到了店内。
许吴氏正在后面交待小丫头怎么准备午餐,前面柜台只有小菊,可她去茅厕了,请了东家大娘子站了柜台,莫婉怡见有客人来,到没有官家大小姐的派头,而是大大方方的问过来,“郎君……是……”一抬眼,她没想到来人如此清朗秀俊,儒雅温和,舌头竟不知不觉打结。
麻齐风身上有一种小县城男人罕见的文人气质,清瞿的身姿没有世俗烟火气,让人忘却柴米油盐,内心充满诗情画意。
“许掌柜呢?”麻齐风不认识柜台后的小娘子,看她像伙计又不似不伙计,顿了一下问道。
“朗君稍等,我帮你去叫一下。”莫婉怡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借着叫人避到里间了。
许吴氏已经从后厨出来,看到大娘子不停朝外面看,“大娘子,怎么啦?”
“小菊去毛茅厕了,有客人来。”
“这死丫头,一到有事就拉屎,要她有什么用。”许吴氏气得骂人。
“许姨你快去吧。”吴婉怡提醒。
“知道啦,”许吴氏刚想去前面,顿了一下说道:“大娘子,小公子在里面看书,你去照顾一下。”
“嗯!”莫婉怡点点头,转身带着丫头去里面院子了。
“原来是你呀!”一到前面,许吴氏马上笑脸相迎。
“是,许掌柜。”
“上次你没来,那个……”
“我女儿对我讲了,我已经绣好了,不知是不是你们想要的样式。”麻齐风边说边拿出百寿图。
红红的绸缎上用墨线大大小小绣了一百个寿字,(其实用金线绣更好看,但金和明黄都是皇家用的),这幅绣品,完全图一个喜庆,跟艺术沾不上边。
“好喜庆。”许吴氏道:“郎君,这一百个寿字绣得好,周围的配花,滚边都不错。”
麻齐风担心女儿,没多语,等对方结账。
许吴氏最后给了八两,“这些线和绸缎都是我提供的,郎君不嫌价格低吧。”
“许掌柜说到那儿去了,价格挺公道的。”
“跟郎君做生意就是爽快。”许吴氏道:“这样吧,我再送给一些做中衣的夏布,这样咱们下次再做生意,你有帕子香囊、丝绦仍旧卖到我家。”
“多谢许掌柜。”想了想,天逐渐转凉,要穿夹衣了,麻齐风买了厚麻布回去做外袍。
麻齐风带着布匹和做绣活用的丝线绢布,去粮店、肉铺买了些粮食肉就回去了,女儿都这样了,那里逛的心思。
驾起小驴车就往城门赶,路上却听到了不少关于流寇强匪的事,他们根本没停下特意听,却架不住行人都在讨论这事。
“果然是镇国将军府的子孙,杀起强匪来简直手到擒来。”
“那是,曾经的大将军就是这样杀得敌国军队闻风丧胆,多少年不敢来侵我翼州。”
“可不是,我听人说,翼州其他县府乡间都有流寇匪子,就我们平定县城一带没有,最太平。”
“那也不看看谁在咱们平定县城。”
“哈哈,多亏了将军府的驻军地在这里,让我们得到了庇佑。”
“是啊,要不是小将军在这里,我们夜里那敢睡个囫囵睡,所以刚才那些匪子杀得好。”
“对,杀得好……”
直到此刻,麻敏儿才知道平定县城、云水镇为何如此太平,能让人睡个安稳觉,原来竟是他的功劳,眼前的血红似乎不那么强烈了。
不过,他是将军,有他的杀戮战场;我是小民,有我的简单生活,以后我还是绕道走吧!
没出意料,麻敏儿夜里做了一场恶梦,但她毕竟不是小悦儿,她拥有成年人的灵魂,她懂得自我调节,没让他爹费神,出过一场汗后,又沉沉的睡去。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在滴答的雨声中睁开了眼。
“二姐,你醒了?”小悦儿守在麻敏儿的身边。
“外面下雨了?”
“嗯,二姐,你可真灵,说要下雨,天就下雨了。”
麻敏儿轻轻一笑:“我大概发阴天。”
“二姐,什么叫发阴天?”
“就是风湿,或是头疼,他们一到下雨之前就会表现出来,提醒身体,要下雨了。”麻敏儿解释。
小悦儿凝眉问:“那二姐你有风湿或是头疼吗?”
“……”自己挖的坑自己填,麻敏儿想想道:“头有些隐隐的疼。”
“要紧么,要不要去看郎中?”小悦儿紧张的连忙问道。
“没事,等天晴了,自然就好了。”
“那老天赶紧晴天吧。”
麻敏儿转身拿外衫,“咦,怎么有新衣?”
麻悦儿咧开一嘴小米牙,“你生病了,爹第一个帮你做了衫裙,还有一套中衣。”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
麻悦儿用力点点头,“嗯。”
“爹也正是的,我又不急,他这样做,要累着眼睛的。”
“二姐,那你赶紧穿好给爹看看。”
麻敏儿又感动又过意不去,拿起新中衣和衫裙,摸索了几下,很快就把衣裳捯饬上身了,转了一圈,还真漂,趋于米白的粉色,既不是成人化的米白色,也不是过于粉嫩的对襟长衫,而下身百迭裙用了淡淡的灰色,既耐脏,又轻盈,爹还真是配色高手,整个裙装看起来高级感十足。
“爹呢,我去给他看看。”
“爹在学做中饭。”
“啊,都中午啦!”
小悦儿撅着小嘴点点头,有些委屈的样子。
“是不是饿了?”
“嗯。”
“老天哎。”麻敏儿提起裙子就穿过走廊进了小厨房,“爹——”
麻齐风正在揉面团,那面团跟狗屎差不多,简直惨不忍睹。
“哈哈……”麻敏儿被老爹做饭手艺逗笑了。
麻齐风摇摇头,“你就别笑爹了。”
麻大郎从灶后出来,“大妹,热水已经烧好了。”
“我知道了。”麻敏儿连忙舀水洗手,接过他爹的面团,“这面没有发酵,我们今天就做个韭菜盒子。”
“哇,我喜欢吃!”麻三郎拍着小手叫道。
“好,那二姐就做给你们吃。”麻敏儿说道:“不过需要你们的帮忙。”
“二姐,你说,我们该怎么帮忙?”
“大哥,你帮我把门口的那把韭菜洗一下。”麻敏儿说道:“我猜这韭菜是施大娘拿过来的。”
“大妹猜得没错。”麻大郎见妹妹又生龙活虎了,愁眉不自觉的打开,一脸笑意。
“爹,我教你揉面。”
“好。”麻齐风虚心的向女儿学习。
“小妹,你端瓢去拿几个鸡蛋过来。”
“好的,二姐。”
“二姐,二姐,我呢?”麻三郎着急的问道。
“你打把伞,帮姐姐拔几根葱,几个野蒜。”
“是,二姐。”
在麻敏儿的指挥下,全家总动员,有什么比雨天在家里捣鼓吃的更有意思呢?
麻敏儿拿出用盐腌的肉,这种天气,一没冰箱,二没水井,只能用盐保存肉类食品了,不过还好,肉是昨天买的,盐还没有浸入,既没有破坏肉的鲜味,又不至于太淡,用来熬汤倒是真正好,熬好后,放入切好的萝卜块去油腻,这样的汤喝下去,会一直暖到胃。
一边熬汤,一边包韭菜盒子,个头很大,每人包两个,一共十个,足够吃一顿饭了。
“二姐,看我捏得花边紧不紧?”
“非常好。”
“嘻嘻……”麻三郎被夸,一双大眼笑眯成了一条缝。
麻敏儿忍不住用面手点了一下弟弟的小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