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是嘛,小哥,是不是生意不错?”

赵雨彦点头:“嗯,冬闲了,县里下棋的人多了,生意还不错。”

“那就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天冷,牛叔牛婶,你们赶紧回去吧。”

“好咧。”牛大宝想想又说道:“晚上门关关好。”

“好的,牛叔。”

牛大宝夫妻见一切都妥当了,终于放心的回到自家小棚子,推开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两人连忙站在门口,脱了外袍抖了上面的雪,把衣裳就挂在门板后面,顺手关上门,坐到小炉边。

暖和了一会儿,牛大宝把瓦罐揭开,肉香气扑面而来,“好香!”

施春月也想说好香,心口却突然难受,胃一阵翻腾,忍不住就要吐,人都没站起来,在地板上快速挪到门边,拉了门,就朝外面吐去。

“呕……呕……”

“月……月娘……”牛大宝吓得魂都掉了。

不仅呕吐,施春月还开始抱小肚子喊疼。

牛大宝感觉天掉下来了,转了几圈后,像是突然开窍一样,直朝小木屋跑过去。

酣畅淋漓的吃完晚饭后,麻家人开始洗漱,每天晚上,麻敏儿都照顾好一家人洗好后,最后才轮到自己。

她刚把洗脚水倒到小门后的下水道,就听到有人哭着喊着敲院门,听声音,像是牛叔,难道他家恶父毒后娘来了?

幸好晚上,入院的小路被铲过雪,要不然连路都没办法走,麻敏儿连腿盆都没有放好,就跑出来帮他开院门,“牛叔,你咋了。”对方哭得跟孩子似的。

看到麻二娘,牛大宝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月娘肚子疼,还呕吐。”

“怎么回事?”麻敏儿也被吓到了。

“我……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受凉了?”麻敏儿第一想到的就是受惊。

牛大宝回道:“有……有可能,刚才我们出去帮付老爹和赵小哥铲了屋顶的雪,怕是受凉了。”

竟是帮大家铲雪了,麻敏儿一直担心这两口子的身体,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也不多说,“你等我一下!”

转身就回家换鞋子。

麻齐风和麻大郎也出了屋,到了院门口,“大宝,你别急,等下我们就去看看。”

牛大宝急死了,“那……那我先回家看看月娘。”

“对,你赶紧回去照顾她。”

牛大宝边跑边抹眼泪。

麻齐风对儿子说道:“你去施老爹家,去通他们一下。”

“好,爹。”麻大郎朝村子里去。

等麻敏儿到牛大宝家草棚时,付老爹祖孙和赵雨彦都在里面,而且赵雨彦居然会把脉。

“怎么样?”麻敏儿蹲到牛婶边上,此刻,她好像好了点。

“受凉了。”赵雨彦回道。

付老爹内疚极了,“早知道,我自己铲雪的,害得月娘受这罪。”

付小有也不好意思的直挠头,和牛家夫妇住一起,他们祖孙一直受照顾,一些体力活,一直被他们抢着帮干了。

麻敏儿看了眼付老爹,安慰道:“老爹,别说了,谁都不想的。”转身问向施春月,“牛婶,现在感觉怎么样?”

脸色腊黄的施春月张开嘴:“现下好些了。”

赵雨彦手还搭在施春月脉上,疑惑的说道:“我只学了三年医,有些把不准,麻二娘,要不,你重新找个老郎中来把一下吧。”

“怎么啦?”赵雨彦的神情吓得麻敏儿当下就站起身。

“她……她好像怀……”

一个怀字还没有说完,牛大宝跟中风似的,“你……你说啥……”双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学医时,我志不在此,是奔着学字、学论语而去的,所以……所以也不知把得准不准……”赵雨彦学业不精,说得很心虚。

可他不知道,他的话像炸弹一样,炸得牛大宝头发嗡,也让刚到门口的施家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麻敏儿皱皱眉,倒是像明白了什么,连忙从荷包里掏出二两银子,对付小有说,“去镇上,把那个唯一的老郎中请来,要是嫌银子不够,到这里了,我再给。”

“是,小东家。”付小有正内疚呢,也不管大雪封路了,连忙跑出去。

由于小棚子太小,施家人都站在门,也不管外面大雪纷分了,小书生的话让他们既兴奋又不敢开口。

特别是施大娘坐在女儿身边,一直抹眼泪。

麻敏儿伸手拍拍施大娘,“大娘别哭了,牛婶不能激动,要不然肚子还会疼。”

“我……我不哭,我不哭。”施大娘连连擦眼泪。

镇上的郎中怎么还不到,牛大宝又急又燥,忍不住再次问道:“赵小哥,你……你再给把把,他们都说我娘子不会生孩子,是不是弄错了?”

麻敏儿喝了一声,“年叔,你这是说什么话。”

“啊……”

谁都没想到麻敏儿会在这个时候朝牛大宝发脾气。

“二……二娘……”

麻敏儿伸手拍拍不安的施春月,转头说道:“牛叔,我告诉你,我看施家没有不生孩子的女人。”

“对对对……”流泪的施大娘连忙高兴的附合,“我们家人都会生孩子。”

“那……我……”牛大宝被大伙看得抱头蹲在地上。

“你知道牛婶为何迟迟怀不上孩子吗,都是被你牛家人作贱的,搞得身子都跨了,怎么怀孩子?”

牛大宝像个孩子似的大哭。

施春月躺在地板上,盖着被子,也无声的流着泪,可不就是小东家说得这样嘛。

过了好一会儿,等牛大宝的哭声小了,麻敏儿才又道:“最近,你们离开牛家,小日子过得不错,心境放开了,我猜牛婶十有八九是怀上娃了,等一下郎中来,赶紧开方子保胎。”

付老爹连忙道:“小东家是福娃,说月娘怀上娃了,肯定怀上了。”

“老爹,你别为添乱。”麻敏儿失笑。

付老爹嘿嘿一笑,朝后缩了一步。

一直闷着不敢说话的施家人听麻敏儿这样一说,高兴极了,施老爹赶紧让大儿子回去:“你把那只老母鸡杀了,让你媳妇帮月娘炖上。”

“对对,我马上回去宰。”施宽高兴的就要回去。

麻敏儿叫道:“施叔,你别忙了,等郎中来了,确诊了再说,然后问郎中,牛婶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哦哦哦。”施家人高兴的已经没主张了。

半个时辰之后,老朗中来,终于有了定论,“小哥儿说得没错,肚子疼是受了寒冷引起来的,至于孕吐,肚里有娃了,闻油味,容易引起呕吐。”

“老天啊,月娘终于有了,有了……”牛大宝又哭了。

施春月也流了泪,不过是高兴的泪,深更半夜,大家都在为她的肚子操心,她感觉幸福极了。

“那肚子……”麻敏儿想问疼痛会不会引起流产。

老郎中道:“不要紧,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开两剂保胎的方子,吃了,应当就没问题了。”

“多谢大夫。”麻敏儿问:“多少钱?”

“刚才付小哥已经多给我银子了!”老郎中顺手把多给的银角子放在桌上,“你们谁跟我去拿方子?”

“我去。”付小有叫道。

施宽刚才就看到小有身上都被雪落湿了,那能再让他去,自己抢着跟郎中去了。

终于尘埃落定,大家的心都定了,麻敏儿想了想道:“牛婶,以后你就要下地或是推板车了,就专心养胎生娃吧。”

“那……那怎么能行呢,我们村人都是做到养娃的前一刻。”

这倒是真的,不让她干活好像不现实,突然想到招烧煮仆人的事,看了眼朴实的施春月,几个月相处下来,能干老实,又不多言多语,不如把这轻省的活给她干,遂开口道:“牛婶——”

“小东家……”

躺在地板上的施春月要起身,被蹲下的麻敏儿按住了,“牛婶,明年开春,我们家可能会很忙,家里要招个烧煮的人,等你胎气稳了,看看能不能……”

“能……太能了……”牛大宝马上跨到麻敏儿跟前,就要给她下跪,被她双眼瞪回去了,“以后你要再敢这样,别想在我家干活。”

“不……不敢了!”牛大宝跟个孩子似的直捋头。

施老爹见小女儿家事都妥当了,暗暗松了口气,对大家说道:“天色不早了,都回吧,都回吧。”

施大娘要留下来照顾女儿,被施老爹拉走了,“屋子这么小,你留下像什么,赶紧走,明天早点过来。”

“哦……”

陆陆续续,大家都离开了小屋,拥挤不堪的小棚子瞬间空下来。

“月娘……”牛大宝坐到妻子坐边双手握着她的手,“月娘,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

“大宝哥,不是我不会生,不是我不会生……”

“月娘,别哭了,赶紧养好身体,给小东家做饭吧。”

“好好。”施春月抹了眼泪,“以后,我就不哭了,我可不想把好日子哭没了。”

“对,以后咱都不哭了,等咱们有了钱,就在小旺村落脚,再也不要回那个让人受苦受难的家。”

“嗯,我都听大宝哥的。”

小院外,雪,仍旧在下着,飘飘扬扬地从天上落下,落到屋顶上,落到地上,越来越大,像铺在地上的毛毯一般,盖住了枯萎的小草,盖住了黑色的大地,天地之间,瞬间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一点也不假,云水镇衙门里大小官吏,因为捐赠银子盖私塾书院,个个都忙得热火朝天,不管派到活还是没派到活,都积极的不得了。

等到年底时,十间气派的瓦房竟成了大半,就等来年上歇山顶(此处为单檐歇山顶,仅次于重檐庑殿的最高等级建筑样式)。

当麻敏儿听人议论私塾的房顶后,不仅对黎亭长刮目相看,“书院房顶的规格竟跟衙门重地的屋顶一样?”

申猴儿郑重的点点头,“嗯,是咧!”

麻敏儿笑笑:“黎亭长的意思是要重视教育了?”

“是咧,黎亭长说了,小小的云水镇竟有幸让前帝师落脚,说什么也得沾沾帝师的光彩,培养些人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