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灵子摸了摸头,大着胆子结结巴巴道,“先生,先生,老夫人说过的,醒哥儿还没学认字,刚刚他肯定不是故意要看书的!”
“还没学认字——”
先生喃喃念着,忽地站了起来,不停用戒尺敲着手心,看向霍幼安的目光灼灼,似乎能发出光来——
那是一种他很不喜欢、甚至本能地觉得厌恶、恐惧的光芒。
下午,孔氏亲自教导他们练字,那天,他们要练的字就是“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霍幼安竟然没有睡着,只是不停地打着呵欠,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写字,努力地不让自己睡过去。
但他还是挨打了,是罚他写字不专心、打瞌睡、还弄得满身满手是墨。
孔氏亲自动的手,脱了他的裤子,在他屁股上狠狠打了十戒尺,打得他屁股肿得老高,红紫交错,十分恐怖。
霍幼安没有哭,孔灵子却吓得哭泣不止,也挨了孔氏两戒尺。
他没有哭,得了孔氏“有尔父之风”的夸赞,然后被孔氏牵着去吃点心。
吃过点心,他去松鹤堂看霍幼安。
霍幼安已经上了药,却没有睡着,是疼得睡不着。
霍老夫人心疼地直淌眼泪,哭她的醒哥儿生平第一次睡不着,却是被自己亲娘下狠手打得疼得睡不着。
他将偷偷藏在袖子里的点心拿给霍幼安吃,霍老夫人便吩咐他陪霍幼安玩,自己出去了。
他看着霍幼安吃完点心,告诉他,“醒哥儿,你书背得那么好,字却写得那么差。
母亲肯定以为你是故意的,故意要气她,故意不肯好好写字。
以后先生叫你背书,你会背也不要背出来。
这样母亲就知道你就是学不好,不是故意要气她,也会牵着你,带你去吃点心了”。
小时候的霍幼安也有着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那双漆黑透亮的眼睛认真看着他,一如此时,然后认真点头,“兄长,我知道了!”
从那之后,上午的课,先生再怎么勒令霍幼安背书,他都没开过口。
而下午的课,他动辄得咎,屁股的伤一层叠着一层。
他第一次挨打,孔灵子吓得哭泣不止,后来就不再哭了,只闭着眼不敢看。
不过,也没有几次,大约一个月后,霍老夫人就力排众议,亲自将霍幼安送出了京城……
霍伯征想着旧事,没再开口。
兄弟俩沉默走了一会,迎面一个十八九岁的大丫鬟走了过来,手里还提着个包裹,见了两人忙避到一边俯身行礼。
霍伯征冷着的脸下意识浮起了几分笑,“奇书姑娘这是从哪来?”
奇书是孔雅的大丫鬟,与另一个大丫鬟珍书贴身伺候孔雅,霍伯征十分熟悉。
前一段日子珍书求了恩典,赎身回了老家,孔雅身边就只剩下了奇书。
今天孔雅身边一个丫鬟都没有,霍幼安送个见面礼,都要孔柔的丫鬟转交。
他当时还在奇怪,没想到奇书是出府了。
奇书恭敬答道,“出府给大姑娘买了些针线,还有孝敬老夫人的和给二姑娘带的糕点”。
她在撒谎。
霍幼安的目光扫过奇书手中的包裹,里面是一个长方形的匣子。
按匣子的大小,如果放的是针线、糕点,绝不会有那样的重量。
霍幼安的目光一扫而过,就又眯了起来,是什么都跟他没关系,还是抓紧时间回去睡觉要紧。
霍伯征却没有注意到,又和奇书说了两句闲话,这才去追已经走远了的霍幼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