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太傅见她兀自冥顽不灵,气得扔下一句,“从今天起,不许那个不孝女再回家!
你也不许给她送信送东西,我会派人看着你!”出了屋子。
他刚出屋子就听到了嬷嬷尖利喊着“老夫人晕过去”的叫声,只觉烦躁,连头都没回。
屋外,孔灵子和孔雅肩并肩站着。
孔灵子面露焦急紧张之色,孔雅却依旧是一派从容端庄的大家闺秀模样。
孔老太傅心下暗叹,这孩子怕是早已与家中、特别是与老妻离心了。
孔灵子见孔老太傅出来,忙上前几步,急声问道,“母亲晕倒了?”
孔老太傅点头,“你去看看,真晕了,就去请大夫”。
孔灵子显然被孔老太傅话中的冷漠惊着了,噢了一声,呐呐行礼,快步进屋。
孔老太傅背起手,仔细看向依旧一副从容淡定模样的孔雅。
相比于孔氏初初落地时的喜悦,其后无数年的喜爱教导,孔老太傅对两个孙女其实并不上心,都丢给了老妻教养。
一来,两个孙女的成长过程中,他正在宫中教导太孙,一刻不敢懈怠,实在分不了心神在两个孙女身上。
二来,两个孙女与孔灵子、霍伯征年纪差不多,他仅有的空闲时间都给了幼子和外孙,顾及不到孙女。
三来,这两个孙女总是会让他想起早亡的长子、长媳,想起长子连一线血脉都未能留下,如非必要,他实在不愿见到她们。
而现在,常年的漠视、无视终于结出了苦涩的果实。
孔老太傅长久地注视着孔雅,教导今上和太孙、教导子女和外孙时的游刃有余,却在这个孙女面前变做了无措茫然——
他亏欠于她,整个孔家都亏欠了这个从十二岁起,就努力用自己幼嫩的肩膀撑起一大家子生计的女孩儿。
可是,她此时的淡然实在太过刺眼,她擅自做主将玉镯还给伯征、还想自梳做女冠的行为太过惊世骇俗。
他孔氏,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女儿?
他这般长久地注视着她,她却巍然不动。
当年圣上在她这么大的时候都没她这般的定力,倒是有些像她父亲的心性——
想到聪慧出众的长子,孔老太傅闭了闭眼,颓然开口,“雅姐儿,事情原委,你小叔已经和我说清楚。
原是你祖母与姑母行事偏激,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我已与你祖母说了,以后不会再许你姑母踏入孔家半步。
你与伯征的婚约就此作罢,我会去霍府要回信物。
只是,那些自梳做女冠的孩子话,以后莫要再提起。
我会重新为你选个妥当的人家,尽快发嫁你”。
虽说错不在雅姐儿,但老妻这般模样,她又几乎与老妻、与她姑母撕破了面皮,只能尽快发嫁,日后叫她无事不要回娘家了。
孔雅屈膝行礼,“多谢祖父为孙女费心,孙女感恩不尽”。
她应对妥当,堪为幼承庭训的孔氏女典范,孔老太傅却总觉得她说话的口气不对。
莫非,她不但怨她祖母与姑母,连他也怨上了?
孔老太傅目光微凝,孔雅抬手抽出发髻上的木簪,一头青丝逶迤而下,却只垂到了肩头,衬着她端庄大方的脸,短得古怪又可笑。
孔老太傅惊得后退半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