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抱上床榻,替她掖好被角时,指尖不触到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心头一涩。

裴玄轻手轻脚起身。

竹若守在廊下,见他出来,刚要躬身行礼,就见一包油纸裹着的药被扔了过来,正落在怀里。

“去煎了,送过去。”

话音刚落,门又“吱呀”一声合上,隔绝了内外。

裴玄走回床榻边,借着昏黄的烛火打量她的睡颜。

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小半张脸埋在锦被里,呼吸很轻。

他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是懊恼,是怜惜,还是别的什么。

只觉得这屋里的寂静,竟比往日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

第二日天光微亮,阿蛮先醒了。双眼微微红肿,她望着头顶的锦帐,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她的屋子。

刚要坐起身,腰上却被一只手臂牢牢圈住,带着滚烫的温度。

阿蛮吓得浑身一僵,猛地转头,正对上裴玄睁开的眼。

昨日自己发脾气的场景涌上心头。

她顿时慌了神。

“公……公子……”

裴玄却没松手,只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想去哪里?”

“奴……奴去看看阿亚。”

他收紧手臂,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孤已经命人去照顾她了,你不必担心。”

阿蛮这才松了口气,却更觉局促。

她昨夜那般顶撞,他竟没罚她?

可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些委屈又跟着冒了上来。

只是不敢再像昨日那般放肆,只能咬着唇,任由他圈着。

阿蛮想,过了今日,她和阿亚都要回扶风了。阿蛮啊,再忍忍,就好了。

思忖间,身下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黏腻。

这感觉,太过熟悉。

脑袋中有什么炸开,她慌忙地起身。

“轰”的一声!

有什么在脑中炸开。

阿蛮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逐渐褪成惨白。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床榻上爬起来,锦被从肩头滑落,露出背上几道浅浅的红痕。

“怎么了?”

裴玄已坐起身,看着她慌乱的模样,眉峰微蹙。

阿蛮慌忙拢紧衣襟,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公子恕罪。”

裴玄的眉头皱得更紧,“何事?”

“奴脏。”

她的声音不响,却字字清晰。

此话刺痛了裴玄,昨日他就是如此呵斥她的。

他说她脏。

他的脸色霎时沉了下去,眸色渐深,眼睛微微眯起:“到现在还在生孤的气?”

他昨日那般放低姿态哄劝,她倒好,转头就用他说过的话来刺他。

阿蛮身子抖得更厉害,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奴不敢。求公子恕罪。”

“究竟是何事?”

阿蛮的脸颊早已褪尽血色,嘴唇哆嗦着:“公子……奴……奴……”

裴玄见她支支吾吾,索性掀开被褥起身。

就在锦被滑落的瞬间,他的目光骤然凝固。

床单内侧,赫然印着一片刺目的殷红,触目惊心。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方才的不耐霎时消散。

此刻只剩错愕。

他低头看向仍跪在地上的阿蛮,紧张地开口:“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