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垂越低,像一只做错了事,等待审判的鹌鹑。

江芍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后。

回信……是沈知意写的?

所以,沈清安从头到尾,根本就没给陈香莲回过什么信?

那她在山洞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他“道貌岸然”、“暗通款曲”、“品行不堪”……

“轰”的一声,江芍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整张脸瞬间烧得滚烫。

她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视线越过跪在地上哭唧唧的沈知意,落在了厅堂的主位上。

只见沈清安正端坐于太师椅中,姿态优雅地端着一杯清茶,慢条斯理的喝着。

可江芍却从他那气定神闲的姿态里,清清楚楚地读出了四个字——

自证清白。

所以,他根本不是来找茬的,也不是来看笑话的。

他是压着罪魁祸首,上门来,让她看清真相的。

江芍忽然觉得,这前厅里的空气,稀薄得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些在山洞前掷地有声的指责,此刻却像一个个回旋镖,狠狠扇扎在自己的身上。

火辣辣地疼。

她冤枉他了。

还当着莲儿的面,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把他和她最瞧不上的宋彦恒归为一类。

天……

江芍尴尬得脚趾都快能在鞋子里抠出一座皇宫来了。

她恨不得现在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

“你……你先起来。”

她喉咙发干,声音都有些艰涩,只能先弯腰去扶还抱着她脚踝的沈知意。不

管怎么说,让一个皇太孙这么跪着,传出去她江芍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沈知意的胳膊,一道清冷的声音便从主位上飘了过来,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本王让你起来了吗?”

沈知意那刚要借力起身的姿势猛地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他惊恐地看了一眼自家皇叔,然后,在江芍错愕的目光中,“扑通”一声,又结结实实地跪了回去。

那姿势,比刚才还要标准,还要卑微。

“……”江芍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整个人僵在当场,尴尬得无以复加。

沈知意见江芍不说话,只当她还在生气,连忙又哭嚎起来:“江姐姐,这事儿真的不关我皇叔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冲我来!你可千万别生皇叔的气了!皇叔他……他为了你的事,向来都是最上心的!”

这小子,求饶还不忘替他叔叔说好话。

江芍此刻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自知理亏,面对沈清安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只觉得如芒在背。

终于,主位上的那位爷,像是看够了戏,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你可以滚了。”沈清安淡淡地开口,连个眼神都没再给沈知意。

“好嘞!”江芍答应的飞快,转身就要走,可却被沈知意拉住裙摆。

“皇叔说的是我!”沈知意小声的说。

江芍瞪他一眼,她当然知道说的是他,她不也是不敢面对嘛,还是先走为妙!

沈知意如蒙大赦,几乎是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

“谢皇叔!谢江姐姐!”

他嘴里胡乱喊着,也顾不上什么皇孙仪态了,提起袍子,手脚并用地朝着门外冲去,那连滚带爬的狼狈模样,生怕他那位阎王皇叔会反悔似的,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芍也提着裙摆,悄悄的转身想走。

“江小姐,你去哪?”沈清安的声音不疾不徐!

江芍瞬间挺直脊背,僵硬的转身!

她尴尬的回身,见沈清安直勾勾的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盯着她。

江芍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只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道歉?

她该怎么开口?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她就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要被烧穿了。

她不说话,沈清安也不说话。

他只是安静地,眼带笑意的看着她,欣赏着此时尴尬又害羞的小姑娘!

江芍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正落在自己的头顶。

仿佛能看清她此刻所有的窘迫与慌乱。

完了。

这次的脸,丢得太大了。

捡都捡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