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烟尘尽去,明了清晰。
“都躺下了?”有场边缘看热闹不确定的说道,就差把脖子伸到台上去。
台中央,苏青黄与李存山二人一同倒在了青石台上,动也不曾动,生死未知。
“不对,李存山还有知觉。”曹开泉轻声对着薛长义说道,不愧是武修,能见于微末处,一眼见到李存山手上动了动,虽是中指处齐根断去,好在其余四指完好。
只见地上李存山手脚轻颤了下,双目似闭似睁,渐渐回复了知觉。
薛长义全身绷的如满月长弓,对着曹开泉说道:“看来咱们是要败了,待会苗头不对,立刻把苏兄的身子抬下去,绝不能让李家的人下了黑手。”
曹开泉默然而立,面色如冰。
李存山晃了晃晕眩的脑袋,眼中略有混沌,胸中血气翻涌不止,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去,这才回顾四周。
看着倒在其不远处的苏青黄,李存山本想猖狂大笑一场,不过身上尤其是胸间剧痛让他无法大口的吸气,反而如风烛残年垂垂老人,小喘气的说道:“哈哈,我赢了,终究是我赢了,苏青黄,你们苏家斗不过李家,当年是,如今亦是。”
心里装着赢下了比赛的畅快,可李存山当前境况也着实凄惨,全身的骨头在刚才对拼的余劲中不说断了七七八八,总是要在床上修养一月有余。
苏青黄那一招太过出乎他的意料,招式之诡异闻所未闻,劲力不仅沉重炙热,更顺着经脉蔓延全身,现在正隐隐作痛,也不知是从何处习得。
想着回到李家之后,定要请出一位出手,解决了身子里这点隐患。好在最后凭着底子厚实,修为胜过了苏青黄一截,堪堪险胜,若是运气再差一点,如今躺在地上的,说不定就是他李存山了。
但所谓败者为寇,如今李存山当可以松上一口气,连苏青黄这个正主都昏死了过去,台上的薛曹二人,在李存山看来,就是再能蹦哒,没有了主心骨,也翻不出多少浪花,局面已然明朗。
至于另两个,淬体二境,身后无依无靠自我修行之人,李存山更不会放在眼中。
薛长义神色凛然,紧盯着苏青黄,想着也许会有一线转机,可几息过后,躺在地上的那具身子仍旧纹丝未动,終对着曹开泉轻声说道:“老曹,准备开溜吧,待会你做一个虚招,我把苏兄的身子给抢过来,咱们来个出其不意,然后立刻下台认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估摸着再待下去李家的狗腿子们真会下死手,把半条性命搭在这里,委实不值得。”
曹开泉一言不发。
“老曹,在不走可真来不及了。”薛长义声音高了几度,厉声说着,可是曹开泉并未回应,反而是一张黑如锅底的脸,有了喜色。
“老薛,你知道吗,我这个人脑袋没你们读书人那么灵光,小时候上了私塾一年,大字没识几个,光顾着往灶台里撒尿,最后被好脾气的先生一脚给踹了出来,说我这辈子烂泥扶不上墙。”曹开泉淳朴憨厚一笑,“然而我这个人有个说不上好坏的优点,就是认死理。”
“所以我坚信他苏青黄没那么容易倒下,不是因为我了解他,而是。”说到这里,曹开泉更显得意,“而是我相信吴姑娘,吴姑娘看准的人,不管他曾经有多么不堪,我都觉着他定是万千沟壑潜藏于胸。所以,我从一开场便是相信,他李存山,赢不了苏青黄,不信,老薛你就瞧好吧。”
薛长义重新看去,眼睛一亮,骤然来了精神,对曹开泉树了个大拇指说道:“行啊老曹,没成想你平日里一脸的老实样子,到这时候,还真让你说对了。”
没错,台上苏青黄无意识的哼了一声,随后呼吸匀称,眼睑微动,竟是缓缓苏醒,看着正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李存山,苏青黄勉强的咧嘴一笑。
“想不到吧,李存山,你这指诀,还欠了一分火候。”苏青黄一口老血吐出,内里火辣辣的疼痛,还是逞强说道,然后挣扎起身。
如雨落芭蕉,无论风雨如何,始终屹立。
这一刻,于李存山眼中,苏青黄一身狼狈相,却似万丈高山,不可撼动。
这一刻,苏青黄俨然成了他李存山之心魔,如果不能跨过,终其一生,修为皆不得寸进。
想到此处,李存山双目赤红,不仅是心头有青山镇压,更是昨夜李家老爷子于院中的交代。
他李存山按血脉来说,是个旁系到不能再旁系的,天赋是不错,可如果不是从小跟在李羡言身后鞍前马后的伺候,哪里能得到李家这些年的栽培。
不说别的,五百两银子菩提青根,要没有李家府库,哪里是他能承受的起的。
“存山啊,你也知道,凤言他与苏家苏青黄之间的赌约,输个几千两银子是算不得什么,若是能为他上上一课,让凤言日后可以看到更远的东西,更大的格局,便是五万两也值得,我李家不缺那么点钱。”
老人个子不高,一直面朝明月,所以李存山无法得知他那时是何种表情,总不过是微低着头,继续听着这位一手把李家带到如今荣华的老者,还有些别的什么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