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花窗,在温照影发间织出层薄金。

她睁开了惺忪的双眼,她环视一周,没有看到江闻铃的身影,心中落下什么。

可她转念一想,他若是在此过夜,才是不对……

净脸后,她披了一件披风,手伸出窗外,慢慢地,细雪盈满手掌。

雪细细密密,冰冰凉凉,她捂了捂眼睛,消去了双眸的肿涨。

青禾和舒轻纺抱来一批新进的棉花,打算赶紧赶制送去孤女院。

温照影捻了捻那些棉花,手感与昨日三丫被割破的棉衣一样。

那些杂草、石子,都是被加塞进去,故意干扰她货源的。

京城今年的冬天这样冷,这雪下了三天三夜都不消停,温照影盯着舒轻纺缝制棉衣熟练的针法,心生一计。

她捻起一根红线,指尖翻飞如蝶,红线在粗布间游走,明明是极快的针脚,却藏得严丝合缝。

外层看来仍是素净的棉衣,内里却已暗绣了三道交叉的红线。

“这样一来,”她抬眼时,睫毛上还沾着点晨光,“若再有人割衣塞草,必会扯断红线。百姓一看便知,哪些是被动过手脚的假货。”

舒轻纺凑近细看,忽然倒吸口气:“这针法……据说当年太皇太后的寿衣里,就用这法子藏过密信。”

温照影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将针递给旁边的绣娘:“不难,看三遍就会。”

她教得极快,话音未落,已有绣娘悟透了诀窍。

青禾捧着茶进来,道:“方才郭阳来报,说成平侯把裕丰掌柜带去巡防营了。”

裕丰布庄在理论上是与世无双有利益冲突,可先前从未有过交集。

裕丰只是布庄,供货对象是商户。

而世无双是绣坊,更上档次,顾客更是宫廷与贵妃贵女。

而这一次,从王屠户的口中开始传谣,可据她所知,裕丰布庄并没有做粗布成衣的生意。

世无双的顾客流失,也不会照顾到裕丰布庄。

掌柜为何要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

温照影摸了摸手中的棉衣,不论如何,她都要让孤女院的孩子们撑过这个寒冬。

而城东处,巡防营的柴火烧得剌剌作响。

掌柜硬梗着脖子,眼睛直直盯着江闻铃:“都说了不是我做的!侯爷还想屈打成招?”

“少来这套。”江闻铃挑眉,把五十两赃款摆在他面前,“流水都对的上,还说不是你?”

江闻铃以为还要些波折,可谁料掌柜一见赃物,直接认了。

“对!就是我做的!我嫉妒世无双的生意太好!”

郭阳都看愣,原来这就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江闻铃自然知道没这么简单,但裕丰掌柜咬死了,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叫人抄一份供词送去世无双。

西市的雪还在下,世无双门前的验棉棚下却已围满了人。

温照影站在棚中央,手里捧着件刚拆封的棉衣,青灰色粗布在她指尖翻飞,银针一划,外层布料应声而裂!

雪白的棉絮间,三道鲜红的线交叉如织,在细雪微光里格外分明。

“诸位请看,”她的声音清润如玉,压过了风雪声,“世无双的棉衣,内里都藏着这样的红线。若有人动过手脚,线必断裂。”

人群里一阵骚动。

“这棉一样!果然是有人加塞!”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更多人涌上来验看,质疑声渐渐被惊叹取代。

温照影站在一片嘈杂里,素色披风的边角沾着雪,侧脸在棚檐漏下的光里透着冷白,像株覆了霜的玉兰。

她没多言,只静静看着百姓们自己辨认真假,眼底的从容,比任何辩解都有力量。

这时,郭阳捧着供词匆匆穿过人群,低声道:“夫人,裕丰掌柜招了,说是他一人所为。”

温照影接过供词,眉尖微蹙。

她抬头望向巡防营的方向,雪幕里,那抹玄色身影仿佛就在眼前。

江闻铃必然也看出了破绽,这份供词,是故意送来让她细查的。

入夜后,验棉的百姓散去,温照影坐在灯下,铺开信纸。

青禾端来热茶,见她提笔蘸墨,笔尖悬在纸上。

“轻纺说,仓库钥匙每日酉时由表舅锁门后,必藏在前堂青瓷瓶下。”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雪落:“这规矩,只有绣坊三个管事和……常来的熟客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