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授首,执念成空。

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骤然断裂。

唐雪的世界,连同她最后的一丝意识,一同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她倒下的身体,却并未触及冰冷的地面。

项川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回头。

只是那道托住她的无形之力,变得更加柔和,将她平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板上。

尸体,活人。

一个了结,一个开始。

胡媚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项川身后,她躬身行礼,动作谦卑至极。

“尊上。”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又看了一眼那个彻底昏死过去的女人。

这里的因果,已经了结。

那么这个女人,是弃是留?

她没有问出口,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项川的沉默,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滞。

他不是在思考,更像是在忍耐某种烦躁。

一个凡人界的宗门恩怨,牵扯到他,本就是一件无趣之事。

如今,事情了了,却多出一个半死不活的麻烦。

他俯下身,两指搭在唐雪的腕脉上。

生机微弱,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手刃大仇的那一击,耗尽了她所有的精气神。现在,不过是凭着一口气吊着,一口随时会散的气。

死了,倒也干净。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项川的指尖,却泛起一抹微光。

他想到了玉音。

那个女人,若是知道自己见死不救,怕是又要念叨许久。

“麻烦。”

他低声自语,与其说是对胡媚儿说,不如说是对自己说。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龙眼大小、通体碧绿的丹药,药香清淡,却蕴含着磅礴的生命气息。

他捏开唐雪的嘴,动作毫无怜香惜玉可言,将丹药直接弹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道温润的暖流,瞬间流遍唐雪的四肢百骸,强行护住了她即将溃散的心脉。

她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命,是吊住了。

但伤,依然重得离谱。没有三五个月的静养,绝无可能恢复。

做完这一切,项川站起身,负手而立,再也没有看地上的女人一眼。

胡媚儿这才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请示。

“尊上,此女……如何处置?”

项川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头,看着这片被他力量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天空,片刻后,才吐出两个字。

“带上。”

胡媚儿微微一怔,显然有些意外。

带上?带回云梦泽?

一个修为尽废、身受重伤的凡人女子?

这不符合尊上一贯的行事作风。

但她不敢多问,更不敢质疑。

“是。”

她应了一声,正要上前去扶起唐雪。

项川却似乎改变了主意。

“等等。”

胡媚儿的动作停在半空。

项川转过身,重新审视着地上的唐雪,眉头紧锁。

“让她自己养伤,需要多久?”

胡媚儿心中一凛,迅速盘算道:“回尊上,此女根基已毁,经脉寸断。即便有您赐下的灵丹吊命,若无天材地宝续接经脉,恐怕……终其一生,也只是个废人。想要养好伤,更是遥遥无期。”

“废人?”

项川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咀嚼其中的意味。

他救她,是看在玉音的面子上。

可他不想带一个真正的累赘回去。

云梦泽,不养闲人,更不养废人。

胡媚儿察言观色,立刻补充道:“不过,若是尊上愿意出手,为她重塑经脉,或许……”

“我为何要出手?”

项川冷冷地打断了她。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漠然。

仿佛救她一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胡媚儿顿时噤声,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知道,自己多嘴了。

尊上的想法,岂是她能揣度的。

“尊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