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各有稻粱谋(七)

刘彦宗的分析,精准地戳中了宋朝的致命弱点,中枢的恐慌和低效。

他进一步补充:“我军渡河,亦有十足把握。据可靠情报:黄河沿岸守军,怯懦无能,士卒老弱,听闻我军至,必望风而溃!且今值隆冬,黄河部分河道冰封,骑兵通行畅快,所谓天险,实不足恃!”

他环视诸将,语气斩钉截铁:“南朝,未必有备!宜乘胜深入!汴梁一颤,天下可图!若迟疑等待,待其君王稍定人心,西军拼死突破粘罕元帅阻截来援,或各地勤王之师陆续汇集,则战机尽失矣!”

“对!南朝肯定没准备好!”帐中响起一片呼应。

“那些南人将领完全就是软羊!”

“黄河算个鸟?冬天就是给咱们骑兵铺的路!”

“那帮阉货,看到咱们马刀就得尿裤子!”

“就该听刘彦宗的,直接杀到汴梁城下,吓死那赵家小儿!”

将领们纷纷叫嚷,情绪激昂,郭药师提供的关于黄河防线极度空虚、汴京防卫松弛的情报,以及刘彦宗对宋廷心理崩溃的预判,成了他们坚持速进、敢于孤军深入的勇气来源,当然最根源的信心还是宋军攻残辽两次大败。

河北坚城无关大局,真定、中山抵抗激烈,不过是孤城困守,宋廷根本无力组织强大的野战军反击或有效救援汴梁。

分散的河北兵力不足为惧。

围攻汴梁威慑力巨大,都城陷落的恐慌足以瓦解宋朝抵抗意志,要么逼迫其投降,要么能勒索巨额财富(远超停滞不前能获得的岁币)。

勤王军远水难救近火,一部分西军被粘罕的西路军拖在太原战场,分身乏术。

其他地区的勤王军仓促集结、调动缓慢,等他们赶到,汴梁早就尘埃落定。

宋廷内部的混乱(主战主和之争)只会进一步拖慢其反应速度。

黄河天险徒有虚名,冬季利于通行,守军极度不堪,尚且被辽人残兵打的屁滚尿流的宋人,怎么会是大金勇士的对手!

“够了!”斡离不被帐内几乎一边倒的激进声浪吵得心烦意乱。

他承认刘彦宗的分析极有道理,阇母、兀术的勇猛也令他心动,但粘罕西路受阻的阴影和孤军深入的风险仍让他难以决断。

他烦躁地挥挥手:“此事关系重大!容我再想想,还需与粘罕互通消息,再做定夺!都退下吧!”

众将闻言,脸上无不露出失望与不满。

阇母冷哼一声,兀术狠狠瞪了二哥一眼,完颜昌面带忧色,刘彦宗则微微叹息,默默行礼。

将领们带着满腹的不甘和焦躁,鱼贯退出大帐,留下斡离不一人对着跳跃的火光,陷入深深的沉思。

帐外的寒风似乎更紧了,预示着一条充满冒险但也可能通向巨大胜利的道路,正等待着他最终的抉择,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将领们离去时留下的一腔热切与不甘。

...

寒风吹过东侧这片被严密圈禁的营地。

风卷着残雪,刮得帐篷呼啦啦作响,却刮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