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青楼诗名扬

杜铭也带着玩味的笑容看了过来:“既是宗室俊彦,想必文采斐然。今日良辰美景,李兄何不也赋诗一首,让我等开阔眼界?” 这话看似客气,实则将李瑾架在了火上。

李瑾心中暗叹,该来的终究躲不过。他若作不出,或作得不好,坐实了“庸才”之名,日后更遭耻笑。他若作出,在这等场合,是福是祸亦难预料。他脑中飞速掠过无数唐诗宋词,选择哪一首?既要贴合场景,又不能太过惊世骇俗,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他深吸一口气,放下酒杯,起身对四周团团一揖,姿态从容,并无半分怯懦:“杜公子、诸位兄台谬赞。瑾才疏学浅,本不敢班门弄斧。然蒙杜公子盛情,不敢扫兴。适才闻丝竹之声,观诸位雅兴,偶得几句俚语,便权当助兴,乞请斧正。”

他声音清朗,不卑不亢,让原本准备看笑话的几人稍稍收起了轻视之心。连那位“元瑜兄”也投来一丝好奇的目光。

李瑾缓步走到厅中,目光扫过窗外的月色,以及厅内摇曳的灯烛和宾客们或期待或嘲弄的脸,缓缓吟道: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开篇一句,奇崛的比喻和深沉的思绪便让场中细微的嘈杂声静了下去。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用典精妙,意境朦胧,对仗工整得令人心惊。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意象瑰丽,画面迭出,词采华美却又饱含怅惘。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尾联收束,无尽的追忆与感伤弥漫开来,余韵悠长。

诗毕,满场寂然。

在座皆是读书人,纵然有纨绔之辈,基本的鉴赏力还是有的。这首诗,辞藻之精美,意象之奇幻,情感之深婉,意境之朦胧,远远超出了方才所有的唱和之作,甚至……超出了他们熟悉的当下诗风!那种对时光易逝、往事如烟的深沉感慨,竟由一个看似未及弱冠的少年吟出,更添几分神秘与震撼。

就连原本带着挑衅意味的崔姓青年,也张大了嘴巴,忘了合拢。杜铭脸上的玩味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审视。那位“元瑜兄”更是目光灼灼,紧紧盯着李瑾,仿佛要将他看穿。

撷芳楼的头牌姑娘,一位怀抱琵琶、气质清冷的女子,此刻也忘了拨弦,喃喃重复着最后两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好诗,真是好诗……” 她看向李瑾的眼神,充满了惊异与探究。

寂静持续了数息,随即爆发出热烈的赞叹!

“好一个‘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句只应天上有!”

“李兄大才!深藏不露,真乃我辈楷模!”

“此诗何名?当浮一大白!”

风向瞬间逆转。嘲讽与轻视被由衷的钦佩取代。杜铭亲自斟满一杯酒,走到李瑾面前,郑重道:“李兄真乃谪仙人也!适才多有怠慢,恕罪恕罪!此诗意境高远,杜某佩服!请满饮此杯!”

李瑾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面色依旧平静:“杜公子过奖,偶有所感,信口胡诌,不敢当此盛誉。”

他越是谦逊,在众人眼中就越是高深莫测。一时间,他成了整个文会的中心,众人纷纷前来敬酒,询问诗作背景、平日读何书、有何心得。李瑾只得打起精神,小心应对,引经据典却又点到即止,更显得学识渊博,气度不凡。

他注意到,那位“元瑜兄”在与人低语几句后,提前离席,离去前,深深看了李瑾一眼。李瑾心中了然,这首诗,恐怕很快就会被传到某些人的耳朵里。

“锦瑟……” 那头牌姑娘轻轻拨动琵琶,试着为这首诗配乐,优美的旋律与诗句的意境渐渐融合。

李瑾坐在重新变得热情的人群中,感受着四周或真或假的恭维,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只有一丝疲惫和了然。他本想低调,却终究被推到了台前。这首诗,如同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其引发的波澜,恐怕远不止于这撷芳楼一夜。

“诗词惊四座”的目的达到了,甚至超出了预期。但他明白,这借来的才名,是一把双刃剑。它带来了关注,也可能带来更大的麻烦和更深的漩涡。

文会散场时,已是深夜。杜铭亲自将李瑾送至门口,再三约定日后必要多多请教。李灏更是与有荣焉,热情地要送他回崇仁坊。

走在返回的清冷街道上,夜风吹散了些许酒意。李瑾抬头望向夜空那轮唐时的明月,心中思绪纷杂。今夜之后,“宗室子李瑾”这个名字,恐怕要在长安城的某个圈子里,留下印记了。

而这,究竟是他融入这个时代的开始,还是更深羁绊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