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轻舟闻言一怔,总觉得大夫话里有话。
“多谢。”纪轻舟接过那方子,亲手将那大夫送出了房门。
“小公子留步,老夫去抓好了药着人煎好送过来。”那大夫临走前抬手在纪轻舟小腹上轻轻一拂,行个礼转身背药箱走了。他那动作极小,李湛与董栋都未曾看到,纪轻舟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纪轻舟那颗好不容易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人……什意思?
纪轻舟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小腹,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会吧!
不会真是他想的那个吧?
“纪小公子,你没事吧?”董栋见纪轻舟面色苍白,开口问道。
纪轻舟忙回过神来,摇摇头,勉强笑道:“没事,我没事。”
董栋道:“园子里的大夫到底比不得宫里的御医,回宫后若是纪小公子依旧不舒服,传个御医看看便是。”
“啊……好。”纪轻舟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脑子里一片混乱。
李湛立在窗边,目光看似不经意落在纪轻舟身上,面上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夜,老王爷的住处。
小皇帝玩儿累,趴在一旁的矮几上昏昏欲睡。
“把陛下抱走吧,好生照料。”老王爷吩咐道。
即有丫鬟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小皇帝抱走。
老王爷这将目光落在屋里站的另一人身上,那人正是方才给纪轻舟诊过脉的大夫。
“说吧,何事。”老王爷屏退屋里伺候的人,开口问道。
那大夫凑上前,在老王爷耳边低语几句。
老王爷面色一变,问道:“真,你确定吗?”
“老夫虽不擅此道,但他那脉象确无疑。”大夫道:“且老夫稍作提点之后,纪家那小公子的表情瞬间就变。”
“他是什反应?”老王爷问道。
“惊慌失措。”那大夫道:“他似乎很是害怕,生怕老夫当场揭穿。”
老王爷沉吟片刻道:“多久?”
“接近两月。”那大夫道。
“两个月……正是他入宫的日子。”老王爷道:“湛儿是什反应?”
“王爷自始至终没什表情,也不知道是否听出了老夫的弦外之音。”那大夫道:“此事……老夫一时也拿不准,所以没敢当面戳破,毕竟牵扯到的是纪家那小公子……说不定还牵扯到……”
他话没说出来,老王爷却也知道他指的是谁。些日子他也不是没听到过宫里的风言风语,说李湛突然一改往日的习惯,竟然开始宠幸内侍。
那些风言风语倒是没往别的事情上传,毕竟李湛作风一直很清白,众人倒也不至于莫名其妙就“污蔑”他和内侍有染。但今日这件事情过于巧合,老王爷却不得不往李湛身上想……
毕竟纪家那小公子素来清高,哪怕内侍,只怕普通人也入不他的眼。
老王爷捂胸口咳嗽了几声,开口道:“不要声张,让本王想一想。”
“是。”那大夫道:“只怕纪小公子那边是瞒不住了,他肯定听出了老夫话里的意思,回宫后应该就会去找人诊脉确认。”
“嗯。”老王爷道:“本王心中有数,你只要守口如瓶便是。”
那大夫闻言忙应是,退下。
夜,纪轻舟辗转反侧。
他脑海中一会儿想着奉阁那晚发生的事情,一会儿想到小山浑身是血被从雁庭抬走时的样子……还有那大夫意味深长地目光和临走时在他小腹上轻轻拂一下那动作。
尽管纪轻舟努力说服自己倒霉且小概率的事情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可他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却不断告诉他,他要完蛋。
若此事真像他担心的一样,且不说宫规那边怎么应付,只怕摄政王就不会放过他。
李湛念着前太傅的情面一直对他照顾有加不假,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因为他没有威胁到李湛。一旦这件事情坐再传出去,想也知道朝臣们会如何口诛笔伐……李湛不可能为他连自己的威望和颜面都不要,那么纪轻舟能想到的后果只有一个。
纪轻舟心神不宁,直到后半夜睡着。
哪知他一睡过去便开始做噩梦……
他梦到自己陪着李湛去上朝,不知怎么回事肚子越来越大,竟文武百官的面鼓一个球。朝臣们见状纷纷开始唾骂纪轻舟,说他是祸国殃民的奸宦,竟然勾引摄政王还珠胎暗结,简直就是罪无可恕!
朝臣们骂一会儿又开始商量怎么处置他,有人说该千刀万剐,有人说该杖毙,众人七嘴八舌在纪轻舟的梦里将十大酷刑都罗列一遍,直将纪轻舟吓得魂飞魄散……
纪轻舟半夜惊醒,身上都被冷汗浸湿。
他惊魂未定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发现小腹还算平坦,而他会做个梦,一半是因为那大夫的话,另一半大概是因为他睡前喝多水,会儿有些内急。
纪轻舟登上靴子出了房门,被外头的冷风一吹这稍稍清醒些。
他精疲力尽地在心里许了个愿,暗道老天爷一定要帮帮他,千万别怕什来什……
第二日园子里又来了客人,是礼部的张尚书。
老王爷竟然真的将他请了过来,让他在场做个见证,一同商定李湛和恒郡王的婚事。
“昨日让你们回去想,如今可有人选?”老王爷朝两人问道。
李湛默不作声,恒郡王张张嘴,似是有些犹豫。
老王爷见状便问道:“有哪家的姑娘中意的,自可提出来,只要家世清白的,都好商量。”
他说这话时特意强调“姑娘”和“家世清白”几个字,目光还刻意在李湛面上停留片刻。但李湛自始至终表情都很淡然,没有任何的波动。
“既然如此,本王就替你们挑。”老王爷说罢将手边两张写生辰八字的纸往前一推,开口道:“卢廷意家的千金,年方十六,品貌双全,与恒儿年纪相仿,十分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