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喜之余,不免又心生担忧,公子生的一副绝世美颜,岂不是会招来无穷孽缘!
今日除夕,云舒背负双手,寒风中立于孤坟前默然无语,抬眼远眺镜湖波光起皱,远山如黛,心绪久久难平。
灵魂附身在这十七岁俊美少年身上已近百日,两世为人,感怀颇伤。这祝云舒今世记忆自己一无所知,空白一片。
如今是唐初正德七年,正是高宗李渊建唐七载。脑中记忆,此时山东已定,辅公祏兵败被杀,东西匈奴短暂休兵。看似政局平静,实则山雨欲来。
一年半后,唐王李世民将杀兄弑弟,称帝长安。
此地越州城南四十里乃是萧山南侧,东接上虞,西临余杭,钱唐(因忌讳后改为塘)二县,此时好像已经改为杭州。
这身体其父阚棱乃是唐初猛将,原本山东举义,后投唐,被李渊侄子李孝恭听信辅公祏谗言陷害而杀,不过辅公祏虽为反贼,可其临死前所言也令人深思,本为同乡举义袍泽兄弟,另投它主后便举陌刀杀兄弟,为义者所不齿耳!
后李世民给予平反。可是如今这个身体还是阚门之后,仍受牵连,如若还是受其阚姓,必定有杀身之祸。如若跟随母亲姓祝,人家上虞祝家毕竟不容,这封建礼制束缚下的出阁女子,又非招赘,所生育子女绝然不能随母姓氏。
难道继续在这镜湖之畔混吃等死,无所事事,虽然忠仆祝田以白身在祝家侍奉多年,手中尚有积蓄,一年半载尚可温饱。然自己乃是后世积极向上的有为之人,虽然经历妻离丧家之痛,痛彻心扉之苦,可是非自己所能左右。又怎能让人家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仆人供自己吃喝拉撒?这与酒囊饭袋何异。
想到此,云舒不免豪气顿生,心中似乎有一种冲天怨气,不吐不快。
黄昏近,主仆二人在这战乱动荡之年,难得奢侈一把,祝田奔波几十里用二百多钱买来一只肥羊,两坛老酒,也算是辞旧迎新。
主仆二人点篝火,架肥羊,围篝火而跪坐。倒满两碗老酒,二人对视而笑。
云舒双手端起粗瓷酒碗,来至祝田跟前,举碗过头,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开口一字一句的慢慢说话道:“田伯!”
此刻老仆早就惊的嚯的一下站起,天下哪里有主子给奴仆行此跪拜大礼,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更是哪里敢受,慌忙躲闪至一旁。……
此刻老仆早就惊的嚯的一下站起,天下哪里有主子给奴仆行此跪拜大礼,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更是哪里敢受,慌忙躲闪至一旁。
云舒则转双膝,又对其身,此刻见老仆祝田听到田伯二字之时,吓得噗通一声跌坐地上,满脸惊恐,似见鬼魅。
“公~公~~公子!你……你……”
声音已是颤做一团,不能再语。
“田伯勿惊!”云舒洒然笑道。
老仆颤巍巍体如筛糠,干瘪老手掏了掏双耳,又揉了揉老眼,总算定下神来,细品公子所言,字字清晰可闻,字字如珠落脆盘,不是吴越方言,也非官腔混浊,一时惊为天人般。
祝田胸脯几个起伏,沉心凝气颤抖着再次问道:“公~子,你~你~你能说话了?”
云舒笑着点头。
祝田此刻也忘记了主仆之别,也不管此刻公子还双手端碗跪在土地之上,已是手舞足蹈,状若癫狂,双手挥舞颤指苍天,哭腔道:“老天开眼呐,老天开眼呐!”
回头泪眼狂笑,手足无措般也跪下身来,与云舒似是在行拜堂之礼,双手紧紧抱住云舒右臂,激动问道:“公子,你何时能言的?又是跟谁学的说话?这个腔调又是何人所教?还有……”连珠炮般的一堆问题一口气说完,听的云舒都应接不暇。
老仆突然又摇头自语:“不对啊,公子自襁褓之中老奴便侍奉左右,从不离身,三岁时还不会走路,是老奴背抓双臂一步一步教会的,空闲时老奴倒是出过几天门回上虞祝府报讯祝家主,可也不会学的这么快啊?”老仆异常懵懂,疑惑不解。
云舒实在无奈,自己开口说话早知有如此结果,只得愧对良心撒一个逆天大谎来搪塞这位恩重如山的忠仆了,否则怎能解释,一个又聋又哑,痴痴傻傻了十七年的残疾人突然间恢复如常人,哪人肯信?传话之人不也是个傻子,就是得了失心疯病。
“田伯,您先勿惊,听小子慢慢道来!”说罢云舒放下酒碗,伸手将祝田按坐在旁边稻草捆扎之上。
“自从那日坠楼,昏昏沉沉似是梦境之中,见一头梳飞仙双鬓,雍容华贵貌美妇人,携一须发皆白之耄耋老者来至眼前。
二人满目慈祥,教我读书识字之法,人间生存之道,并传授无字天书一卷,滴于之经血在尺牍之上,文字立显,记载有天文地理,丈量术算,健身养生,冶金炼丹,制器等等奇异之术!
所以待我醒来之时,便如您之所见,能听人言,能书字迹!”
云舒说完,看祝田老仆此刻好似老僧入定,沉浸在虚幻梦境一般。云舒侧身双手合十,立胸前闭目祷告恕罪,这谎撒的,神鬼莫测,实在是情非得已啊!
“难怪~~~难怪啊!老奴本就狐疑,这就对了,定然是青瑶小姐在天之灵携祖辈先人下凡显灵所致也!”过了良久,祝田才长舒一口气喃喃道。
直到篝火之上糊味弥漫,才将这老仆从如梦中惊醒,赶紧手忙脚乱的翻转火上美味。
转身见云舒还跪倒外地,咋呼惊道:“公子,因祸得福,怎可如此折煞老奴?快快起身,老奴哪里敢担如此重礼!”
云舒却跪立不动,慢慢道:“田伯大恩,恩同再造,小子我有一事恳求田伯答应,否则便再不言语!”
此话说出,听的祝田一阵错愕,连忙点头应允。
“公子,何事请讲!”
“田伯,您老先事家母,后佑我这个痴傻呆儿,前前后后几十载,我们母子亏欠田伯太多太多。如今小子我已是举目无亲,孑然一身,小子决意自今日时起,你我老少二人便以田伯,章平伯侄相称,万勿更改。”……
“田伯,您老先事家母,后佑我这个痴傻呆儿,前前后后几十载,我们母子亏欠田伯太多太多。如今小子我已是举目无亲,孑然一身,小子决意自今日时起,你我老少二人便以田伯,章平伯侄相称,万勿更改。”
“公子,这可万万使不得,自古尊卑有别,哪能逾越?”说罢,小老头倔强的头一扭,还甚是生气般。
看其不允,云舒倒是一阵好笑,果然封建礼制害人不浅。只得苦苦哀求,最后祝田只得应允作罢。
篝火旁,爷俩席地而坐,侃侃畅谈,虽然肥羊烤焦,撒盐吃之倒也美味,再加上这越州当地盛产的美酒,别有一番惬意。这越州老酒便是后世的绍兴黄酒,具有活血通络之功效,然这时的黄色米酒味道却是异常的酸涩,难以下咽。
虽然非后世美酒,但也是含有酒精,二人饮食一番便有些微醺,非酒力所致,看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
云舒将心中所虑吐言道:“田伯,今我老少二人相依为命,却有一紧切之事要先办妥为秒。”
“公子所言何事?”
“先前我哪便宜老子因受牵连获罪身死,家中一众皆受牵连,如若不是因您老原本是白身良人,我也是受伤假死,怎能逃过此劫?”
“是啊!公子所言极是,也亏的此地远离越州闹市,偏远荒凉,又致兵祸初定,罕有人至,否则还不定又会有甚横祸临头。”
顿了一顿,田伯好似想到什么又道:“公子,看来真是大小姐泉下护佑,当初小姐新丧,小老儿在越州城中四处托人找寻小姐栖身之所,终在越州富户薛老爷帮衬之下才购的此地。
此丘陵之地乃非官家入策良田,而是入莹地籍策,所以少有人来此。”
云舒心中恍然,这大唐与后世华夏乃是最为相似的一个明智朝代,实行的是均田制,户籍制度也算比较严格,赋税徭役更分三六九等,女权制度比较开明,及笄之年(及笄之年,就是女子年满十五六岁,及笄本意是解开女童的辫子,意思是成年)女子便可嫁娶过门,重农桑,增人口,不得随意杀耕牛,男子成家后不得另立门户分家等等政策。
此地被田伯买来是用作坟地,祠堂,家庙之用途,并不是官府已经造册入档的耕种良田,故人迹罕至。如此倒好,也算是让云舒在此安然养伤,否则定会枝节横生不断。
“公子提醒的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祝田问道。
“今日除夕之夜,待到上元节后,我们爷俩便在家母坟旁,另外再立一衣冠冢,一来算作我这痴儿作伴娘亲,二来可以欲盖弥彰,您看可否?”
祝田老眼精光闪过,思忖后连声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