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江南雨歇·初遇棠砚

第一世,双生降世

大靖王朝,元和三年,春。

江南苏州府,暮春的雨丝如愁绪般缠绵。城南楚家老宅的产房外,木匠楚德海攥着满是老茧的手来回踱步,檐下的铜铃被风拂得叮当作响,却压不住他心头的焦灼。

屋内稳婆的声音伴着产妇的痛呼传来,他猛地停下脚步,对着院中那棵百年银杏深深作揖:“老祖宗保佑,母子平安……不,平安就好!”

“哇——”

一声清亮的啼哭划破雨幕,楚德海几乎踉跄着扑到门口。稳婆抱着襁褓掀帘而出,满脸堆笑:“楚师傅!是个大胖小子!哭声这么响,将来定是个有力气的!”

他颤抖着接过襁褓,指尖触到婴儿温热的皮肤,那小家伙正攥着拳头蹬腿,眉眼间竟有几分说不清的英气。楚德海喉头哽咽,望着襁褓外露出的小脸蛋,忽然想起昨夜梦见一片青竹,便脱口道:“就叫……楚砚吧。”

同一时辰,苏州府衙后宅。

知府叶文轩正对着一桌公文愁眉不展,夫人苏氏已怀胎十月,今日突然发动,府里上下乱作一团。他刚要起身去产房外等候,就见丫鬟喜气洋洋地跑进来:“老爷!生了!夫人生了位小姐!粉雕玉琢的,可俊了!”

叶文轩丢下笔就往内院冲,刚到廊下就听见婴儿软糯却清亮的哭声。他隔着窗纸站定,听见苏氏虚弱却温柔的声音:“这孩子生在雨里,眉眼又像极了初开的海棠,就叫……叶棠吧。”

雨还在下,楚家老宅的银杏树下,楚砚在襁褓中打了个哈欠;府衙后宅的海棠花丛旁,叶棠在母亲怀里眨了眨乌溜溜的眼。两道被封存了记忆的灵魂,在江南的春雨里,以最纯粹的姿态,开启了他们第一世的人间路。

元和七年,夏。

楚砚四岁了。

作为木匠楚德海的儿子,他没继承父亲刨木时的专注,反倒总爱蹲在老宅的门槛上看雨。别的孩童在巷口追逐嬉闹时,他要么抱着父亲做的小木剑比划,要么就盯着院墙上爬过的蜗牛发呆,小小的身影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阿砚,过来给爹搭把手!”楚德海在院里刨着木料,见儿子又蹲在角落,笑着招呼。

楚砚跑过去,踮脚看着父亲手中的木料在刨子下变成规整的木条,忽然问:“爹,城里的官老爷家,也会下这么大的雨吗?”

楚德海愣了愣,摸摸他的头:“官老爷家有高房大院,下雨也淋不着。不过咱老百姓有咱的活法,你看这木料,经了雨打日晒才结实。”

楚砚似懂非懂地点头,目光却飘向了巷口——那里偶尔会驶过马车,车帘掀开时,能瞥见里面锦衣华服的人影,与他身上的粗布短打截然不同。

同一时间,府衙后宅的花园里。

四岁的叶棠正坐在海棠树下,由丫鬟陪着读《女诫》。她穿着藕荷色的小袄,梳着双丫髻,粉雕玉琢的脸上却拧着眉头,目光总忍不住瞟向墙外——方才隐约听见巷子里有孩童的笑闹声,比书里的“妇德妇言”有趣多了。

“小姐,该认‘温良’二字了。”丫鬟轻声提醒。

叶棠嘟着嘴,用银簪在地上画圈:“张妈妈,外面是什么声音?好热闹。”

“是巷子里的野孩子在疯跑呢。”张妈妈笑着摇头,“小姐是金枝玉叶,可不能学那些野路子。”

叶棠没说话,却悄悄把“野孩子”三个字记在了心里。她望着墙外那棵探出枝丫的老槐树,忽然好奇:那些在雨里奔跑、在泥里打滚的孩子,是不是比她更自由?

这年夏天,一场暴雨冲垮了楚家老宅的篱笆。楚德海带着楚砚去府衙报备,希望能申请些修缮的木料。楚砚跟着父亲站在府衙外的石阶下,看着朱漆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华丽衣裙的小姑娘被丫鬟牵着走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见叶棠。她像朵娇贵的海棠花,站在高高的石阶上,好奇地打量着穿着补丁衣服的他。

他也第一次见她。她像只受惊的小鹿,飞快地低下头,攥紧了父亲的衣角。

目光短暂交汇,却如蜻蜓点水般消散。那时的他们谁也不知道,这场在府衙门前的匆匆一瞥,是万世间无数次重逢的开端。

初入私塾

元和十年,秋。

楚砚七岁了。楚德海咬牙请了先生,让他去城里的私塾读书。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背着母亲连夜缝制的布包,每天天不亮就从城南走到城北。私塾里的孩子多是商户或小吏家的子弟,见他穿着朴素,总爱暗地里叫他“木匠仔”。

楚砚从不理会这些,只是埋头苦读。先生讲《论语》时,他听得最认真;同窗们在课间打闹时,他就蹲在墙角看蚂蚁搬家,或是用树枝在地上练字。他的字越来越工整,先生常夸他“有静气”,却也叹他“少了些少年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