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山明水秀,却绝不是之前的那一方天地,眼前相隔几十米处,一棵青青垂柳,如水静怡,半点风起,一片云落,娇嫩柔弱的让人心醉。
只是不知有多少年头,但看盘根之广,需五七人合抱的树干,怎么说都有几百年。
它很高大,也很老,清风肆意,吹起了万条碧玉丝绦,也吹起了漫天飞雪柳絮。
苏青黄就这么莫名的出现在这里,记得一阵白光晕眩,等再有意识,自己已经身处此地,尝试几次,始终找不到出去的方法。
既来之,则安之,苏青黄索性也不着急。坐于松软地上,上面草絮连织,连绵一片,不亚于最柔软的锦缎坐垫。
眼前的柳树闲倚东风,乍一看无比真实,枝条上无数碧玉般的细长柳叶仿佛触手可及,但真要伸手,涟漪泛起,又似镜中月水中花,可望而不可及,给人感觉,是此处一草一木总是介于虚幻与现实之间。
整棵树这时候已经完全沐浴在奇异的辉光之中,每一跟枝条每一片落叶全都焕发出勃勃生机,碧光莹莹,而后,一个人影,突兀的出现。
没错,以苏青黄的目力,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一只蚂蚁,全力观察下,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可此人就这么凭空出现,他是从哪里进来的,苏青黄完全没有察觉。
那人慢悠悠的坐在了盘曲错结的树根下面,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一边将手中的柳木慢慢雕刻成戏曲面具,说来也奇怪,苏青黄碰触不到他,无论用多大的声音招呼都是泥牛入海,得不到半点回应,但那人一字一句,苏青黄却是能听清楚个大概,此时的他,完全成为了一个看客,眼前如电影大幕般,演绎着其后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此人叫李香君。
香君,不得不说,七尺男儿身,被叫做香君,怎么说都是个容易被取笑的名字,但又极配眼前的人。
男子算不上多惊艳,但先天自带的一种别样气质,一眼望去,就让人觉得心生暖阳,不自觉的明朗和曦起来,这真是个让人觉得舒服的男子,想必任何人都会如此说。
忽略性别,香君二字在他身上,真是顶好的名字,恭而不媚,莫过如是。
因为生在了戏曲世家,祖上三代都生得一副好嗓子,所以李香君自也是吃这一行的饭的,从娘胎里带来的天赋加上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很快成了不仅青郡,连半个东赵都数得上的名角儿。
“香君啊香君,要是再多点男子气概就好了,不过人无完人,若真多了,怕也唱不出这水袖柔婉,昆腔曼妙了。”一曲罢了,后台的领班笑着说道,替他把一身戏服收拾得当。
李香君笑而不言,将粉面头油梳洗干净,并未走远,而是从后台绕出去,以看客身份来到了台下,于不起眼的角落处坐着,接下来是戏是《满江红》。
如今东赵国家飘零,山河破碎,不久前,战火还蔓延至青郡,好不容易才退了北越的攻势,但上面那帮子官员似乎是天生少了块骨头,整日撺掇着官家求和。当今天子同样是心聋目盲,不明事理之辈,多年前曾一天连发十二道金牌,将已连战连捷,几近收复失地的岳将军以莫须有罪名处死。虽借的当时宰相之手,但大伙心里清楚,正是天子为幕后,才要了岳将军的性命。
常言道“戏子无情。”
可如若不将喜怒哀乐都融入粉墨,便将陈词唱穿,終是死曲,唱不出自己的味道,所以李香君虽不自诩为多情之人,但国仇家恨莫敢相忘,这么多年的当角儿攒出来的一点积蓄,前些年也都捐了出去,为将士们增添过冬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