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忠仆祝田,身怀一些拳脚功夫,更是感念小姐恩惠,虽然是白丁,却甘愿为仆,祝青瑶念及忠义也未与之签订卖身文书。
隋唐时代,阶级森严,人分三六九等。大致分做四类人群,一曰权贵豪门,二曰白身,士农工商者,三是仆人,四是奴籍。仆与奴大致相同,唯独不同者便是仆人乃是自己自愿卖身,奴者是刀俎之肉,任人宰割而已。
今年春,杜伏威之结义兄弟辅公祏受人挑拨,起兵反唐。
高祖委任侄儿李孝恭统领兵马出兵平叛,阚棱随军出征,去征讨昔日袍泽兄弟。
秋日初定,扫除叛乱,辅公祏兵败被擒,然人心不惑,辅公祏临死前也要拽上几个垫背之人,言道阚棱乃是其同乡,且与之曾共议举兵反叛。
赵郡王李孝恭闻之大骇,不问青红皂白,斩之而图后快,并查抄家产,府中大小一众仆从,男流放,女为奴,二八以下者女眷皆入内教坊。
再说公子祝云舒,自幼聋哑痴呆,口角流涎不断,平日里似是木鸡一般,一坐便是一天,仆人推到便睡,大小便更是没有节制,从小乃是伴随着白眼和讥讽中长大,还有伴随的便是母亲祝青瑶的不绝泪珠。
好在这个小公子生来一副好模样,面如冠玉,明眸皓齿,随着年龄增大,更是丰神玉砌,绝世风标,其端坐在后院庭院中那颗如伞盖的榕树之下,微风轻轻,白衣飘飘,咋一看去不知迷死多少痴情少女。
越州城中第一富商姓林名同书,一日因事入府与阚棱商谈,林同书乃是越州刺史一选房亲戚,有些火耗买卖故常有此人涉猎。猛然间见端坐在榕树下石凳上的祝小公子,惊若天人,家中小女正年方二八,待字闺中,名唤雨娇。商人之逐利心作祟使然,便谄媚攀延,提出连亲一事。
阚棱出身行伍,此子正是一块心病,一是因其聋哑痴傻,二是生的一副女人身板弱不禁风,哪里有继承他阚家这猛将之态。如今碰到这个奴颜婢膝之人,正中下怀。
一来由刺史举荐,不好推诿,二来和亲事败,知道傻子之事,定然会悔婚,如此正好合了绝交之意。
此事便一切顺利,三媒六聘,八字和睦,亲事便如是般定了下来。
这如此一来倒是让阚棱灰头土脸,只得将军中一应火耗粮草事宜交由林家搭理。这林同书那日见祝云舒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回府后便着人打听此子所作所为,然得知此子乃是一痴傻之人后,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如此一来倒是让阚棱灰头土脸,只得将军中一应火耗粮草事宜交由林家搭理。这林同书那日见祝云舒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回府后便着人打听此子所作所为,然得知此子乃是一痴傻之人后,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商人逐利乃是通病,并且林同书此人尤善钻营,阅人更是无数。自忖阚棱虽然身居高位,却是一介莽夫,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心中对阚棱微末伎俩早已了然于胸,想让你那痴傻之儿出来做挡箭牌,让老夫知难而退,老子便来个顺水推舟,成全好事,这样以后便是财源滚滚,日进斗金。至于你哪痴儿在我女儿手中岂不是任意拿捏,有此定海针,还怕你阚家跑了不成,如若使以脸色,我便以你阚家以痴傻儿子说事,让你阚家在这越州城毫无立锥之地。
至于女儿虽然生的国色天香,文采斐然,然一介女流,早晚是人家的,女生外向,古人诚不欺人也!
然人不欺人天自欺,待至刺史亲戚传讯说是阚棱已被收监入狱,林同书顿时如五雷轰顶,茫然无措,情急之下感激令人赶赴阚府退掉婚事,谁知内宅管家献策道:“家主,如今那阚棱已是判贼,我林家大张旗鼓招摇过市,必定引得这越州城中谣言四起,我林家乃是经商之家,声誉甚是重要,再者上门退婚本来就是我林家之过。
现今这阚府定然已知阚棱已被收监,人心惶惶,自顾逃命还应接不暇呢,哪有心思管退婚这档子破事,不如由小的出马,趁阚府大乱之际,将哪痴傻呆儿哄骗出府,哄到老爷您的死对头薛家哪万香楼上,再趁人不备,轻轻一推,您看……”
说罢哪管家拽着几根勾油胡一阵阴冷奸笑。
林同书闻听此言,思忖良久,突然连称此计甚妙,一举两得,并同时吩咐道:“管家,事后你立马出城,到暨州分号去躲一躲,好处到时定然让你满意!”
那日,阚府确实如哪林府管家所言,一片混乱,祝云舒被其轻巧带出阚府,天香楼上,祝云舒依然是眼中迷茫之色,趁众位纨绔子弟寻花喧闹,无人在意之际,被人从背后一推而下。
待忠仆祝田赶到,少公子依然口鼻流血,周身上下血迹斑斑,气息已无,祝田眼含热泪,将其背回府中,在正堂廊檐下再次查探一番,确实是回天乏力,此时那阚府上下一片混沌,哪有暇顾及这苦命傻儿。
祝田只得找来一身锦服,给其穿戴整齐,再定制棺椁择日下葬。可是待祝田老仆将锦服坠扯到云舒胸口时,突觉公子胸口似有一阵跳动,可是正要再次细细查看之时,此刻突然间人声鼎沸,吵吵嚷嚷,只见一对对黑甲兵士,手持刀枪已将这阚府围的水泄不通。
小姐先故,公子依然是生死两茫茫,如若少公子就此死去,说不定也是一种最好的解脱,省得在这人间受苦,遭人白眼,老仆坦然面对,知道今日难逃此劫,即如此追随小姐公子去了也罢!
兵丁抄家,所有在籍策名录中人少有逃脱,正堂前广场之上人头攒动,哀嚎一片,待带队校尉念到祝云舒名字时,场上却是鸦雀无声。
老忠仆祝田掸了掸灰色麻衣,含笑来至这校尉面前,起手抱拳施礼道:“启禀官爷,少公子在哪儿!”说罢抬起干瘪手指指向廊檐之下。
那校尉脸上一阵错愕,带领几个兵丁近前查看,只见眼前一华服公子,口鼻流血,发髻凌乱,显然已是殒命多时,伸手在其鼻子底下试了片刻,起身来至一年纪较大的妇人面前,低声问了几句查实无误。随后便再次高声喊道:“赵郡王殿下令喻,擢查左领军将军,越州都督阚棱寓意谋反,里通贼寇辅公祏,经查实铁证如山,明正典刑,其一众在策属从,男子流放凉州,女婢年十六岁以下者入内教坊为奴,十六岁以上者入越州府城官衙待放,如有不从者,一律就地格杀!”……
那校尉脸上一阵错愕,带领几个兵丁近前查看,只见眼前一华服公子,口鼻流血,发髻凌乱,显然已是殒命多时,伸手在其鼻子底下试了片刻,起身来至一年纪较大的妇人面前,低声问了几句查实无误。随后便再次高声喊道:“赵郡王殿下令喻,擢查左领军将军,越州都督阚棱寓意谋反,里通贼寇辅公祏,经查实铁证如山,明正典刑,其一众在策属从,男子流放凉州,女婢年十六岁以下者入内教坊为奴,十六岁以上者入越州府城官衙待放,如有不从者,一律就地格杀!”
言罢,哀嚎声,大叫声响彻这阚府上下,远处能闻。
庆幸者这祝田乃是白身,一是并未签订卖身契,二则自己怎么说是上虞祝家人,故不在此流放之列,祝田一阵唏嘘,如此这般便可将公子入土为安,也算对泉下小姐有所交代,好让其母子地下相见。
于是又与守门官兵恳求一番,可否能将公子的尸身入土,虽然时值战乱兵祸之年,人命如同蝼蚁草芥,可是还是受礼法所桎梏,毕竟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官兵当然答应,否则尸身腐烂,臭气熏天,岂不是晦气的很。
祝田便背起少公子祝云舒,一句跌跌撞撞出越州向南而去。
祝田洋洋洒洒,自己讲的口若悬河,白沫直飞,讲完后自己已是瘫软无力,瘫坐在祝云舒床前地上。
老脸一阵抽动,眼神中一片迷茫,呆呆望着天空中繁星闪烁,是苦?是悲?是忧?还是喜?